>
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反而让江承紫放松。现代社会的男子初次见面总恨不得如开屏的孔雀急不可耐地要展示自己天下无双的美貌和智慧,像这样不知所措的慌张率真模样,却是再难见到的。
她只是瞧着他不语,只觉得心情愉快,他却只管弓身站在那桃花树下手忙脚乱地拱手说话,院落里除了他慌乱的声音,便是一片沉静,而远处山中有鸟鸣的空音。
“我,在下,我,这就离去。”他终于是找出合适的词语来。
江承紫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关门。因为在这时,她还感觉那些花木对于这个男子有着一种莫名的欢欣。
“你,我——”他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只言片语也没有,便终于是缓缓抬起那仿若有千斤重的头,偷偷地瞄了一眼。
江承紫依旧站在门框内,与那男子之间隔了三两枝桃花,便是隐隐可入画的场景,让人会无端想起诗里初见的浪漫。
然而,男子太过局促,仿若不曾与女子,即便是小姑娘这般单独说上一两句。只是好不容易抬头瞧了她一眼,便又低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在下,唐突。”
江承紫虽然一直防备着,但到了此时,却是忍不住掩面“噗嗤”一笑。
他听得她笑,便是怯生生地抬眸瞧她,问:“敢问,姑娘,是。。。。”
他后面便问不下去了,脸红得很。江承紫便觉得这男子越发可爱,就脆生生地问:“你是要问我是谁家的,怎在这院落里住着?”
“是。”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点得玉冠都有点松。
江承紫不由得又嘻嘻笑道:“瞧公子衣着也是富贵人家,却屡屡失礼,你却没说你是谁呢。”
她本就是九岁的女童,声音稚嫩娇脆,加了略略的撒娇,那声音有一种黄莺出谷之美。他一愣,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拱手,连连赔礼,道:“在下乃暮云山庄二公子姚子秋,别号草木道人。”
“草木道人?”江承紫对这别号有点奇怪,便是问了一句。
谁知道姚子秋还没回答,便有脆生生女子声音响起:“阿秋,你禁足期间,又到处乱跑,仔细阿爷知道又罚你。”
“大嫂,你莫说与阿爷听。”姚子秋着急地喊道。
江承紫循声看去,便看见廊檐那边走过来一个身着齐胸窄襦裙,披着红色大氅的女子健步而来。女子绾了乌云髻,在这刚健的步伐里,乌云发髻上的金步摇摇曳多姿。
女子面若云霞,眉眼间含着笑意,光华灿烂的模样以及那银铃般的声音,让江承紫骤然想到里的王熙凤。
“二叔这话却是不对。你这般说来,却让贵客以为我是搬弄是非之人呢。”女子一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站定,她却是伶牙俐齿地打趣姚子秋。
姚子秋本就不善言辞,如今被这女子一打趣,更是闷在原地不吭声。
女子却是吃吃地笑,转过来对江承紫说:“九姑娘,我家这二公子方才唐突,你却莫要见怪。这暮云山庄内的一草一木可都是他的宝。他最喜欢就摆弄这花花草草。为此,我公公却不知讨了多少气来受。”
“大嫂,你这般——”姚子秋又急又恼,直直跺脚,却又怕踩着一旁种植的花草,那模样十分滑稽。
女子却是不顾矜持哈哈大笑,说:“二叔,你从来沉醉于你的花草,即便阿爷罚你,你也不曾这般恼怒。如今却是怎了?”
女子虽是询问,却又是一番打趣,姚子秋干脆不说话,低着头,尔后夺路而去。
女子这才笑道:“九姑娘,你却莫见怪。”
“何以见怪呢。二公子倒是有趣得很,仿若对这花草都有情。”江承紫随口敷衍一句,心里倒是暗想这女子好生无礼,也不自我介绍,这会儿就在这里与她攀谈。
这女子哈哈一笑,说:“二叔从小就喜欢花草。家国天下,建功立业,马革裹尸统统不喜欢。他所在意之事都是园丁之事。为此,我公公,唉——”
女子啰嗦重复地说这一句,尔后又叹息一声。江承紫耐着性子,终于等她又说完一遍,才问:“不知阁下前来,有何赐教?”
她话语说得疏离客套,那女子也是个人精,便是一愣,随即才想起自报家门,说是暮云山庄大公子的正妻姚萧氏,前来此地是奉庄主夫人之命来请九姑娘一并前去后院赏花,并且一起用晚膳。
江承紫知晓这种大户人家来了客人,经常是要开设晚宴的。一般来说,男士与男主人在正厅举行比较大型正式的宴席,女主人就在自己的花厅或者别院举办女眷们的宴会。
有客人到场,这种宴会很正常,对方来邀请女眷参加也是十分有礼数的举动。但因为杨老夫人的事,她一听见这女子是姚萧氏,便十分警觉。
“阿嫂太客气,叫我妹妹即可。”江承紫盈盈一笑,先是这般攀谈一句,尔后才说,“咦,阿嫂来自萧氏,却不知是萧氏哪一家呢?”
她这一句一出,便自己瞧那姚萧氏,果然神情里有一丝不自然,随即便是叹息一声说:“妹妹,我只是兰陵萧氏旁枝庶出,先父马革裹尸,战死疆场,家母亦悬梁自尽,追随父亲前去。庄主与我父亲是同袍好友,见我孤身一人,身为可怜,便带回山庄,让姚夫人照拂,久而久之,我与大公子情谊日渐深笃。庄主便为我与大公子大婚,才得今日之安身立命之所。”
这姚萧氏说到后来,便是抹泪了。江承紫也不知其所言真假,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连连道歉,是自己不好,提及她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