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敝司历任司丞都有专门的法器或法门可以用来阅读这些文件,但李司丞似乎并不需要。”
李好问脸稍微有些热:他这要算是因祸得福的典型了吧?明明是一个阅读障碍症患者,现在却成了能自动解读封印文字的“神人”。
但屈突宜提醒了一句:“只不过司丞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还要格外小心。”
李好问顿时涨红了脸:他可没忘记自己读着司里的文件就直接晕倒的经历,知道他的“前任们”记下的内容中,有一些是仅仅“读到”就会带来危险的。
除此之外,屈突宜还交给李好问各种腰牌和钥匙——诡务司司丞掌握着一定特权,比如可以不受夜禁限制,任意出入长安城中各坊市和皇城;又比如司中的法器库、符箓库和草药库中的一些特殊物品,必须要靠他这位司丞授权,才能让人开启或取出,等等。
“对了,除了这些俗务之外,属下还有至关重要的一件事,要向李司丞说明。”
李好问听屈突宜说得郑重,忙在陶案跟前正襟危坐,肃然聆听。
屈突宜的视线却停留在那幅写有“尊重科学讲逻辑”的屏风上停留许久,随后转向李好问。
“处理诡奇事务司第八任司丞李好问,敝人受山人李泌遗命,向阁下传递敝司最重要的理念——”
最重要的理念?
李好问想:难道不是“尊重科学讲逻辑”,或者“万法归宗,为我所用”吗?
只见屈突宜表情肃然,像是在交代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敝司虽隶属于秘书省钦天监下,但却从不听命于朝廷,也不听命于皇家。”
“即便大唐皇权,也不过是‘万法’之一,最终将为我所用。”
第28章
不听命于皇帝……皇权也只是“万法”之一,为诡务司所用?
李好问闻言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竟然听到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原以为古人都是执着于“君臣父子”那一套的。
然而他本人要接受这个理念却是完全没有障碍:作为一个现代人,为封建皇权所束缚,冲着皇帝三跪九叩,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武皇时代的林嫱林大学士自然也拥有同样的观念。
只是没想到,在她的时代之后,德宗年间,山人李泌也同样承袭了这样的观念,并以此为宗旨建立了诡务司。
面对李好问的惊异,屈突宜脸上浮现出一种既自得又骄傲的小表情。他拈着下颏那一撮山羊胡子,微笑着说:“日后李司丞就知道了,诡务司所能得到的资源,是本朝任何其他衙署都无法比拟的。”
李好问深以为然:林大学士的旧宅、被称作“加油站”的神秘古井、各种奇妙的法器、符箓……还有屈突宜手中肆意挥洒的金钱。
诡务司这个衙署确实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那么,”李好问斟酌着问,“既然本司并非向大唐皇帝负责,那么本司最终又该向谁负责呢?”
屈突宜见李好问毫无障碍就接受了这等“大不敬”的观点,满意地微微点头,轻轻地道出两个字:“大唐!”
不是对大唐的李姓皇族负责,而是对“大唐”负责。
这个答案很有点玄乎啊!
但李好问不由得直起脊背,狠狠挺胸——他很喜欢这个宗旨。
大唐,华夏历史上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这个时代的中华国力雄厚,在整个亚细亚声名显赫。而日后炎黄子孙漂泊海外,也习惯给自己赋予“唐人”的称呼。即使李好问有点“穿不逢时”,穿到了晚唐,但他还是从心底仰慕这个强盛、开放而包容的时代。
他更愿意对“大唐”负责,而不是对某个因血统而坐上龙椅的皇帝负责。
两人正说到这里,卓来飞奔而来。这个少年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新身份:诡务司编外人员,司丞的亲随,诡务司内来回报信传递消息的重要传声筒。
“李司丞,屈突主簿,万年县的人来了,说是要讨论昨日在平康坊的案子要如何结案。”卓来深得李好问“真传”,将对屈突宜的称呼拿捏得很准确。
屈突宜起身长笑道:“司内确实还有需要交代给李司丞知道的,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昨天的案子基本上可以了结了。属下与您一道去见万年县的人吧!”
诡务司的偏厅里,万年县县尉邬仕和万年县不良帅姜有年得知诡务司司丞已经有人继任,都表现得十分欣慰——毕竟他们手上的一些疑难案件,就又都可以找借口涉及“诡奇”,转交出去了——至于继任者是谁,是哪家豪族的子弟,这不在他们过问的范围内。
但昨日平康坊内倚云楼出的“大青面案”,无须任何借口,它确实是一件事涉“诡奇”的案件,由诡务司发现,由诡务司解决,理应交由诡务司结案。
李好问身为此间职位最高的人,却不熟悉官场上的流程,干脆将一切都交给屈突宜,自己冷眼旁观,并不插嘴。毕竟规矩都在,他这个继任者只需要萧规曹随就好。
旁观中的李好问暗暗总结诡务司与万年县的发现,“大青面案”的案情大致如下:
两年前,出身一曲的舞姬楚听莲曾与出自西市酒肆的胡姬库奇娜竞争“胡旋魁首”的竞赛胜利者。库奇娜在输掉比赛之后,被倚云楼的对手庆云楼邀去,成为庆云楼的凤魁。
在这两年里,库奇娜一直谋划着报复,要令楚听莲在她名声最盛的时候身败名裂,让倚云楼生意一败涂地,让平康坊三曲诸楼魁首的称号归于庆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