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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青面’,”屈突宜向李好问解释,“是一种专门饲养的妖物,一旦放出,能隐藏在墙壁内,通过墙壁在楼宇之内穿行,可能会从任何位置毫无征兆地从墙壁上浮出,攻击他人……”
他随即转过脸看向楚听莲,问:“楚娘子可是有什么仇家?”
屈突宜这么一说,楚听莲马上着了慌,惶惑地道:“奴能有什么仇家,除非……除非是那庆云楼的……”
她与鸨母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里都有点惊恐。
但那鸨母强自镇定,道:“莲娘莫怕!不就是会从墙里钻出的妖物吗?它能怎么害人,靠它那张嘴吗?我们站在屋子中间,远离四壁不就是了?”
屈突宜则同事转身对李好问道:“李郎君千万小心,按照你说的,那张‘青面’已经出现了两次,它再出现时,恐怕就要暴起伤人了……”
几乎与此同时,李好问突然开口大声呼叫:“楚娘子,在你脚下……你脚下……”
他看到了,分明看到了——一张青色的,三尺来长的面孔,竟从楚听莲所站的松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浮了出来。
叶小楼与屈突宜等人闻言各自低头,都去看楚听莲脚下。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楚听莲好端端地站着,稳稳站着光滑洁净的地面上。
片刻后,李好问面带歉然,挠着头说:“可能是我看错……”
一声尖锐短促的叫喊打断了他的话,是倚云楼的鸨母。那妇人大喊着朝楚听莲扑去,奋力将她推出,令她摔倒在室内另一边,额角摔在一张矮几的锐角上,顿时鲜血淋漓。
但这名倚云楼的鸨母脚下,也就是楚听莲刚才站立的地方,忽然出现一道气流造成的漩涡,漩涡中浮现一张青色的、三尺来长的面孔。这张面孔的五官形貌,与早先李好问两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塌鼻眍目,利口獠牙。
不同之处只在于它又长大了一圈,眍偻眼中的恶意与那龇出的獠牙一样,显得更清晰。
与此同时,李好问感受到地心引力在发生变化,整座倚云楼似乎震颤着,挪移着——在这一瞬间,李好问感受到了大地的错位,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另一边墙壁歪倒。
东面的粉墙正在变成地板,而脚下的地板正在变成墙壁。
房间内的家什陈设一律向东边倒去,早先案几上陈放的那些精致点心,连同精美盛器一起,摔成一片狼藉。
“它在扭曲重力,颠倒空间——”
李好问一边大喊一边感到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
在他身边,叶小楼腰间的障刀出鞘,这位不良帅根本就没有听懂李好问在说什么,也不管墙壁与地板正在交换位置,他只管歪歪斜斜地冲上去,挥刀向着那张张口吞噬一切的青色面孔,猛力刺去。
“擦——”
障刀深入松木地板的声音。
“啊——”
李好问与楚听莲等人齐声惊呼:在这一瞬间,地板与墙壁再次互换,原本已落在墙壁上的人和物品“咚”的一声,又全都摔在地板上。
此刻,叶小楼扶住障刀刀柄。他手中的利器堪堪越过那位妇人的身侧,深深地扎入地板。他正奋力施为,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似乎正尽全力将刚那恐怖的怪物钉在地板上。
叶小楼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从地板上抽出他的障刀——障刀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刚才那张青面獠牙的脸孔出现之后立即远遁,叶小楼的障刀完全钉了个空。
而那名妇人却俯身躺在地面上,浑身不断抽搐。
“妈妈——”
额角满是血污的楚听莲此刻像是突然醒过神来,哭着扑了上来,抱住那妇人的肩膀,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
只见这倚云楼的鸨母脸上,紧紧地贴着一枚青色的面皮。刚才这张面皮就像是粘稠沥青一般缓慢流动,一旦接触人体,便迅速蒙上,紧紧粘连。这块面皮质地宛如皮革,甚至能看见上面有点点毛孔,而且还长着浅色的毛发,但上面没有任何孔隙,就这么紧紧地贴在鸨母脸上,完全没有可以进气出气的地方。
楚听莲伸出她保养极好的双手去揭,去撕扯,试图将那张要命的青面从假母脸上揭下来。她的指甲在鸨母的皮肤上划出深深的血痕,但是无济于事。那张青面无论如何都揭不下来。
片刻后,这名鸨母停止身体抽搐,竟然已经死了。
楚听莲见状,忍不住伏尸大哭,一面哭一面诉说她这位假母虽然贪图钱财为人势利,但是真心护着楼里孤苦无依的女子们,刚才又是为了救她而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屈突宜则面色凝重,来到李好问身边,声音低沉地道:“李郎君,是敝人的错,敝人低估了那妖物,那不仅仅是‘青面’,而且是‘大青面’。”
“‘大青面’?”李好问从未听说过这个。
“郎君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屈突宜反问,“‘扭曲重力,颠倒空间’,是林大学士在典籍里留下的话,后来被诡务司记在案卷里,专门用来描述‘大青面’。”
李好问:能和林前辈想到一起去……也算正常。
“那张青色的面皮,就是妖物用来攻击世人的武器之一。一旦贴于人面之上,便再也揭不下来。哪怕受攻击者因此而身死,哪怕是死者出殡,只要不火焚尸身,这张青面就永远揭不下来。”
“‘大青面’危害极大,整座倚云楼都很危险。”屈突宜叹息道,“只盼章平和李贺能快点赶到……这种时候如果秋主簿也在司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