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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他如何惆怅,眼见着入了八月,暑去凉来,秋雨连绵,这日好不容易放晴,许宁一个人拿着书在书房温书,宝如和两只狗在院子中逗着玩,这两只狗经过几个月的喂养,吃的都是宝如的孕妇餐点,长得又高又壮,皮光水滑,在院子里欢快的上窜下跳地奉承着宝如,犹如献宝一般,宝如被它们逗得经常放声大笑,忽然两只狗耳朵立了起来,跑到了门边,汪汪的叫了起来。
宝如一愣,这是有人来了?果然听到了敲门声,宝如顺手也就过去打开了门,却是当门便看到了宋远甫和宋远熙两兄弟,宋远甫看到是她来应门,连忙后退一步,深深作揖道:“嫂夫人,小生有礼了,秋闱将至,我们是来找晏之会文的。”
宝如往后看,却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被人伺候着翻身从马上下来,正是那日见过的李相公,他今日衣着却和那日不同,宝蓝袍上佩着玉带金钩,衣帽鞋袜无一不精,统统绣着暗纹,整个人贵气逼人,李相公笑微微远远向她作揖,她微微侧了身,并不敢受他的礼,心下却忽然微微有些心悸,前世今生,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李相公衣着如此华丽贵气,凛然生威,她隐隐觉得这位李相公恐怕出身非凡——李姓正是国姓。
跟着宋家兄弟一同来的,并不仅仅是那位李相公和那个孟相公,还有一个青袍葛鞋面目清俊的少年,正是那害得宝如身死的林谦,他也正随着众人作揖,目中含笑,看上去果然谦谦君子。又有个身着胡服鹿皮小靴身形娇小做少年打扮的少年,细看正是宋晓菡,她看也不看宝如一眼,只是手里甩着马鞭,跟旁边一名虽然也是身着樱桃红胡服,却挽着云髻的美艳妇人在说话,那妇人眉目秾艳,颦笑动人,虽然正和宋晓菡在说话,一双翦水双眸却已盈盈看了过来,似乎正打量着宝如。
许宁已是站到了宝如身后,宋远甫笑道:“晏之兄,听说你怎么请都请不出来,今儿京里有贵客来,说与你曾邂逅相识,少不得亲自上门叨扰了!”李臻笑着拱手,许宁拱手回礼,让着他们进门延入堂屋道:“寒舍浅陋,还请多包涵。”
李臻施施然走进屋笑道:“听闻唐娘子精于烹调,长于辨味,可惜身上有孕,不敢劳动,竟是不知何时才能得尝手艺了。”
宝如微笑屈膝道:“不敢当,可巧今儿正有虾,做一道茶叶虾还是不麻烦的。”
许宁扶着她的手肘道:“让银娘做吧,你一旁看着便好,也是一样的。”
李臻一双含笑的眼睛在许宁脸上打了个转儿,打趣道:“怎敢劳动唐娘子……看许兄胸怀天下,没想到也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刘氏正在屋内收拾,看到有客来,连忙叫了银娘去买菜,小荷上茶,几位秀才看到是长辈连忙都上来施礼,刘氏哪里敢受礼,摆着手避入后堂去了,李臻更是心中纳罕,也不知这样小门小户的家庭,如何养出这一对夫妻来,他原想着只怕这唐家两老见识不凡,后来打听着不过是一介厨子,心下犹然不信,待见了刘氏样子,对许宁和宝如这一对的风范更是纳闷了。
第39章如花美眷
看着几个学子们坐下,果然李臻当之无愧地坐了上首,宝如去了厨房,回忆了下前世对李臻的印象,想来想去也没甚么,似乎他在许宁面前并没有甚么架子,见了自己也是尊重但并不拘泥,随意并不轻佻,所以许宁那些来往的人当中,她记住的也不过这几个而已,只那林谦,从前许宁因和他有同乡的情分,和他算得上不错,她也只是觉得这人点水不漏,是个人才,如今有了上一世的先入为主,再联系这一世他早早也攀上了宋家两人以及李相公,原来这人在钻营这上头竟是别具一格,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她想了下当初李臻的口味,似乎是喜欢些新鲜的、口味重些的,当初许宁死后许久,他那小厮来和她买菜,专门点了一份水煮牛肉。幸好今儿家里还真的有牛肉,她将那牛肉切成薄片,这时刘氏已进了厨房,手脚利落地生起了炉子,一边念叨:“那个宋家小姐好不知羞耻,她不是还未出阁么?怎的就大咧咧穿着男装混迹在男子中?还有适才那女子,我听说倒是那李相公的如夫人……看上去像是大家公子,如何也让自己的妾室抛头露面的?不过那妾室倒真的气度像贵夫人一般,怪道有人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
宝如笑道:“咱们这小地方不知京里风气,京里贵家小姐、妇人时兴穿着胡服跟男儿一样出去蹴鞠、打马球、角抵、打猎甚么的。”至于未出阁的女子也一同出去耍,那自然是帝姬们带的头了。
刘氏咋舌道:“角抵相扑?那也是未出阁女子能做的?我从前去看过,都是些教坊艺人,那些女飐衣不蔽体的,不是说那些贵家小姐比我们还讲究贞静规矩的?”
宝如呵呵一笑:“角抵的话自然是不让外男进入的,只是女子们自己戏耍,不过其实那些真正出身高贵的也是不会上去的,至于其他的么,她们也是和男子一样要斗茶比琴之类的,和咱们市井俗人不一样了。”
刘氏摇头道:“看来这京里也不是甚么好地方,又听说也有榜下捉婿的陋习,幸好你产期近了,若是许宁得中,依我看明年春闱,你还是一同跟去京里的才好。”
宝如失笑:“哪有人带着妻子进京赶考的?我在家里陪着你们岂不好?”她巴不得一直留在家里陪着父母和孩子呢,这正是不必和离也能过自在日子了。
刘氏嗔道:“你这孩子不知轻重,丈夫才是和你过一世的人,我和你爹自己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许宁看着如今厚道,谁知道将来进了京会不会被人带坏了。再说了若是生了个儿子,还是要女婿教着识文断字的好……”
宝如笑着摇头,手脚很快的将切好的牛肉和调料都给腌上了,将茶叶倒了出来准备泡虾子,铁观音用滚水泡开,散发着清香,刘氏在一旁念念叨叨地打着下手,一边道:“不过能见见世面也好,若是不得中回来,想来那些贵家小姐也看不上他,然后咱们乡间一般女子他也看不上眼了,倒是能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赶着再多生几个,他科举的心兴许也就淡了……咱们隔壁观音巷丁家的那老三就这样的,开始也说的是科举定有份的,如今不也是开个馆讲讲课……”
宝如听她声口竟是巴不得许宁不中,只管笑,刘氏还在道:“不过今天那些秀才们,我看都是气度不凡,想是许宁倒还有几分真本事……”一时十分之患得患失。两母女正说着体己话,却见之前那胡服美妇走了进来,笑道:“可有什么要帮忙的?让我来搭把手,你们一位是长辈一位身子金贵,实在烦劳了,教我们如何安坐呢。”她虽然身着胡服,手腕脖子上却尽皆挂着明晃晃的贵重首饰,腰肢挺直,并不因为身着胡服便举止粗鲁,虽然语言亲切,却仍是有着一种文雅高贵之感,刘氏立刻结结巴巴起来,脸红耳赤道:“哪里需要夫人动手呢……”那胡服美妇已是灵便地将袖子卷起,用两支金镯子卡住,然后伸手来洗虾子,结果那纤细柔嫩指甲染了鲜亮凤仙花颜色的手指没多久便被虾子扎到出了血。刘氏慌忙去找那止血用的药要给她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