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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破碎的梦想,如今有机会,无论如何也要续上!
叶望权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妹妹,后来点头道:“既然你主意都定了,就考吧。”
“我去县高中联系一下原来的班主任,插班高三,等我高考完了,立即到省城去找你们。”望舒听大哥答应了,心里高兴起来,说到读书,比说到种地,让她有信心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都忙碌起来。叶望权把家畜都卖了,连地里收割出来的粮食都没有时间脱粒,直接卖给附近的人家。家里所有的东西,能跟着火车托运的都托运了,不能托运的,卖的卖,送人的送人,住了十几年的两层楼的家什,很快就只剩下一些水缸铁锅餐具之类的东西,不值钱也带不走,留在楼下。
望舒一边帮着大哥忙碌,一边抽空联系到了原来读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她当初的聪敏好学给老师印象极好,交了插班费,她顺利进高三的文科班跟着冲刺高考。
读书的日子过得很快,她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加倍珍惜。偶尔学累了,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就想到自己当初在田里干农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汗水沿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在前胸后背把衣衫都浸湿了——过往劳苦穷困的生活就像一把利刃,抵着她的脊梁,逼着她不得不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功,一毫都不肯放松。
她底子极好,又十分用功,加上天生是读书的料,转年六月份高考之后,自己觉得考得不错,后来填志愿就填了省城的外国语大学。她大哥在省城常常换住所,为了等通知书,她只好回家乡的老房子暂居。
时隔一年回来,山路依旧弯弯,路两旁的绿树野草又是一年的浓绿。不舍得钱雇三轮车,她从镇里一个人扛着行李,走了十几里的路,快到花溪镇的时候,腿乏得她一步都动不了,坐在路边上,伸手擦拭额头的汗,她用力揉着酸疼的肩膀,刚刚长长地出了口气,就听见近处有人声道:“那不是望舒么?”
望舒抬起头,见同村的崔三婶手里拎着藤条筐正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惊讶地问道:“你们一家人不是搬到省城了么?你咋一个人回来了?”
当初从村里搬走前,因为刘二叔逢人就宣扬望舒跟那个劳改犯的“丑事”,村子里的人难免都有些看不起望舒,浑一点儿的村妇甚至当面啐她口水。未嫁的大姑娘名声坏了,最易被人欺负,好在叶望权泼皮一个,等闲的山民还不敢招惹叶家。但也正因为如此,叶望舒返校读书的事,叶家对外一字不提,连叶家搬走的时候,都没有循例请山里的乡亲吃酒,只把自家的农田给了崔三叔,让崔三叔两口子帮着照看山上的房子,一家五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乡。
望舒忙站起道:“我回来暂时住一阵,过一个月我再去省城找我大哥。”
崔三婶已经到了近前,她跟崔三叔两口子在这个村里,是从始至终对望舒都不错的两个老人。崔三婶头发半白,有些虚胖,藤条筐里装着一把青菜,显然是刚去地里摘的。她年老之人,走了半天山路有些气喘,到了望舒面前,一边匀着气,一边打量一年没见的望舒,见她穿着一条青色泛白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衬衫,很久没有被阳光暴晒的肌肤细腻白皙,衬着乌亮的一头长发,整个人又俊秀,又淡雅,跟往日在地里犁田时那操劳苍老的模样大为不同。
崔三婶看了一会儿,笑着叹道:“城里的水果然养人啊!你越来越好看了,一年没见,你比在家时俊多了。”
第55章
望舒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提起行李,看着崔三婶筐里的青菜搭话道:“今年地里的空心菜长得还不错?”
“空心菜么,不就是浇点水的事儿。”崔三婶跟望舒一起向村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望舒,你家前后园子我也种上菜了,你没意见吧?”
“哦,没事,你给我们看着房子,我大哥还让我谢谢你呢。”
“其实我就是看那么一大片的地空着可惜,在前面园子种上了玉米,后面本打算种菜的,前阵子我腰疼,就没来得及动手——你要是住一个月,下个月就能吃新鲜玉米了。”崔三婶不问主人就种了叶家园子的地,本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听了望舒的话,想到往日望舒不言不语的好性子,一颗心放下了。
望舒笑了笑,多熟悉的家长里短的话,自己读书一年,把往日这样依着天时忙碌耕作的生活差不多忘光了——如果这次能考上外国语大学,以后一辈子她都要离种地耕田远远地,再也不要过那老黄牛一般的日子!
“崔三叔好么?”望舒顺口问道。
“他到十字路口那边的加油站给人打更去了,不在家。”崔三婶答。
望舒心里一动,看着崔三婶道:“那三婶就一个人在家?”看崔三婶点了点头,忙笑着问道:“那三婶跟我一起到山上住行么?我一个人,家里连个小孩都没有,晚上怪怕的。”
崔三婶看着望舒,心里会意,知道望舒是怕如今名声不好,受人欺负,请自己去作伴。崔三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住也挺没趣的。我再从家里背点粮食过去,你这一回来,冷锅冷灶,啥也没有,就用我家的吧。”
望舒很高兴,到了山下的岔路口,跟崔三婶暂时告别,一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到了路端,一眼望上去,自己当家时红红绿绿的菜园和院子,如今种得满满的玉米,一人多高的植株,长长的绿色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挡住了记忆中熟悉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