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非咬紧双唇,唇色如同月光的白,深冷的空气,仿佛在胸臆间凝结成冰,滞住了她的呼吸。
不,她不相信命运会如此捉弄人。
她与他,已有结发之情,但,愈是这样想,便愈是心里空落落的,那结发之情,又岂能抵得过灭门之恨?
她,实在不能衡量!
眷眷情深
夜风冷冽,近晨,愈发狂乱。
唐世言没有回营地,而是站在营地微高的小坡上,向着大沅的方向,望茫茫中原,吹角连营,一线阔远地平,狼烟未起,心已成霜。
永夜无际,青山泛着清亮,微暗的视线里,唯有往事一幕一幕随日色渐渐明透,刺痛唐世言的眼,微微的疼。
沅心的话,无丝毫破绽可寻。
那么,自己算什么?大沅皇室任凭摆布的玩偶?一生为大沅效死,一生为李昭南之命是从,却不知身上的血海深仇?而李昭南,他明明全部知道,却一个字也不曾提起,是怕失去了宫外强援吗?还是……他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李昭南的阴枭与城府倏然清晰无比。
曾经的曾经,李昭南的密令一道道冲进脑海里,多少杀戮与决然,多少冷酷与残忍,他亦曾感到无比心惊,直到习惯了他的行为做事,亦似麻木了一般,便觉得那都是该的!
沅心说,李昭南还有许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她又指什么?她是不是依然话里有话?
如果,有一天,自己亦同父亲一般,战败沙场,那么,他……又会不会如同他的父皇一般,杀了他!
想着,心尖便不免一抖。
双手不自觉攥成拳,指节作响,夜幕茫茫褪去,晨光一点点渲染起天边一抹暗淡的灰蒙,那一片淡灰,顷刻成了眼底冰冷的霜辉!
对于沅心,他不能偏听偏信,可是,他仿佛豁然发觉,对于李昭南……他亦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偏听偏信,惟命是从!
容嫣非说得对,他对李昭南是如同迷了心一般的愚忠!
从不问理由,从不问原因,从不问一句……为什么!
他转身回到营帐。
营帐内,炭火盆子烟气淡了,烛辉早已暗了,一滴滴烛泪凝结,仿佛是一株珊瑚树,毡毯上,胭红一身的女子半抱双膝,幽幽睡着。
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轻声走过去。
是容嫣非,她秀色面容泛着轻红,长睫上似乎还有晶莹泪光。
心底,某一种情愫倏然占据上风,那一种柔软,在冰冷的节气里,温暖如同一缕春色。
容嫣非,这命里注定的相遇,若真真是天意,又怎能偏怪于她?况且,这一切,原便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