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候着。”苗母姥姥说。
洞窟里许久没再传出声音。
封花几次想问话,又怕打断问诊,只好在外面和猫大眼瞪小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苗母姥姥再度开口,声音透着疲惫:“你进来吧。”
封花走入洞穴。
穿过长长的黑暗石廊,前面闪动起火光,一个老太婆坐在石墩上,面容模糊,像收拢双翼的蝙蝠。
苏真就躺在她面前,地上爬行的白手按着他的手足要穴,不断移动方位。
“你与她认识多久了?”苗母姥姥问。
“大约十五个日夜。”封花如实回答。
“她平日可有异常?譬如偶尔会六神无主,又譬如偶尔像换了个人似的。”苗母姥姥继续问。
“换了个人似的?”
封花皱起眉头,说:“这倒是有,一入夜,她就会变得冷淡异常,而且好像会忘记些事。”
入夜后,封花和余月没有过多交集,提供不了太多信息。
“这就对啦。”
苗母姥姥手掌一拍,高兴地说:“老婆子今日尤为眼拙,差点要成庸医了,这丫头的的确确不是简单的丢魂,她的魂魄单薄异常,比孤魂野鬼还不如,与这副身体也极为不合,她不像这身体的原主人,更像是夺舍来的。”
();() “夺舍?”
封花摇头道:“不可能,从来只有强者夺舍弱者,她可不厉害。”
“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世上掌握夺舍之术的,多是名震一方的大魔头,这丫头的魂魄太过孱弱,风一吹都会散,让她夺舍别人,实在天方夜谭了。”
苗母姥姥啧啧称奇,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头藏着秘密,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
上方的黑暗里,一只紫色的手掌蜘蛛般吊了下来,五指在苏真的额前弯曲,想要抓取什么,如是重复了几次后,苗母姥姥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深,皱纹拧成一团:
“怎么什么也抓不到,不应该啊……”
苗母姥姥的一系列动作令苏真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哪怕意识昏迷,身体依旧如遭电击,抽搐不止。
“姥姥,你在做什么?”封花眉头紧皱。
苗母姥姥已经入迷,根本听不进去封花的话,兀自自言自语:“不对,这也不对,咦,难道她早就死了……”
“别折磨她了!”
封花喝止,道:“太巫身生来诡谲难测,姥姥何必强求答案?她是来求医问药的,不是来上刑架的,姥姥先将她治好,再问这些也不迟。”
“也有理。”
苗母姥姥知道太巫身的珍贵,犹豫之后暂时罢手,她看着地上不断抽搐的少女,说:“她的症结我已经找到了,不是其他,就是魂魄太弱,她的身躯结实得远超常人,魂魄又孱弱得像个婴儿,寻常的大夫诊不出问题,因为他们对魂魄一无所知。”
苗母姥姥一边说着,一边从披着的灰布中探出瘦骨嶙峋的手,她尖长的手指捻着一根针,针细如毛发,若非烛火的反光,根本无法看见。
“这段日子,她应是饱受折磨,也未得到充分休憩,思虑成疾,又受这老匠所诅咒影响,骤然病发。
但她身体够结实,她精神的病症竟没有在肉体上反应出来丝毫,她的脉搏、心律皆与常人无异,连气色都红润饱满,与其说这是她的躯体,不如说是她的铠甲,即便人死在铠甲里,也影响不到铁甲一鳞半羽。”
一只只苍白的手又像老鼠一样从黑暗中爬出,它们托住苏真的四肢,将他举在苗母姥姥面前,老太婆仰起头,白发下的眼睛迸射出幽蓝精光。
“所以,她真正的症结,便是魂魄与肉身不够契合,你找的幸好是我,其他人可治不了这病。”
苗母姥姥将手臂探到苏真面前,将细长的针一点点捻入他的身体。
这看上去像针灸,与针灸不同的是,这根细针从他胸口插入后,又从他的背心刺出,来来回回,更像在缝纫。
一边缝,苗母姥姥一边念念有词:
“三魂入心火,七魄走肾水,明神常庇佑,万事称心意——合!”
她边念边手舞足蹈,神色癫狂,不像给人治病,更像是在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