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环。”
斐守岁轻咬其姓名,伸手捂住陆观道眼睛,他记起假北棠所言“鸟衔花而结环”。
笑道:“环儿姑娘何时逃出了监牢?”
照理说,环儿是薛家仆从,该在牢中待命。
见那人歪了歪脑袋,机械似地扭转身躯。
手一甩,人头在空中抛出弧线,直直丢入海棠树下的土坑中,溅起沾了血腥的花瓣。
月光把他的脸衬得发白:
“你既认出我,何必客套。”
是花越青。
他摸着自己的脸:“说来惭愧,在此镇好不容易遇到能与我同座吃茶的妖怪,我却记不得自己是何样貌,变来变去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
许是女子当久了,花越青捻兰花指拉起裙摆,走出泥坑。
他踏入月光的慷慨里,每一步他的面貌都在变化,北安春的那一张老脸渐渐被年轻的血肉取代,幻成吹弹可破的肌肤。
狐妖之变,千奇百怪。
花越青手背一划,雪白脸庞变得粗糙,突生好些皱纹,可又在下一瞬,变回少女。
如白蚁啃食,一面幻似一面。
“怎么,为妖久了就玩起和除妖道士同伙的游戏?”花越青提裙摆笑道。
斐守岁淡然:“此生漫长无趣,路上总要有人相伴。”
“此话似是在说我,”
花越青的脸变回了环儿,身子还是高挑男子,黑发遮挡他大半脸颊,他道,“说我在此可笑地等人?”
斐守岁摇头。
“槐妖,你说阿棠醒来还会记得我吗?”指腹划过脸颊的红晕,花越青呢喃,“她要是忘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该知我来此目的。”
花越青听罢,脸色唰地变了,他将视线从斐守岁身上移开,落在后头一直被谢义山拦着的江千念身上。
扑哧一笑,眼尾弯弯。
“你长大了呀,”
他低头数起了手指,“一,二,三,四……想是有十多年了,女娃娃居然在满是尸首的空宅院里活了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花越青一停一顿地拍起手。
“快与我说说,是何人救的你?愿意救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娃娃当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当年看你和她一样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我也不会放你苟活于世,现在想想还是该动手的。唉,可惜了。”
“是解十青。”
斐守岁吐出四字,眼睫簇簇。
花越青拿着铁锹的手一滞:“是他啊,就他多管闲事。”
“看来你与他相熟。”
花越青努努嘴:“谁知道呢,不和你们闲聊,我有正事要干,有正事……”
见他重新迈入海棠树下,开始一铲一铲地掘土。
带着青苔的黄土拍打在人头上,将薛家两人埋葬。
血腥与土腥弥漫在空中,掩盖了海棠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