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大半年前相逢时,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一个是对自己未来命运信心满满,一个是对回家充满了希望。然而只是半年,短短半年——
短短半年,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龙盛说,本来一切都是预料之内的。
“本来这样的人生我早就已经预估好了,这只不过是书中的一个故事,只不过是我笔下虚拟的一切,可是现在……”他苦笑道,“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自从丹霞宫覆灭之后,没有一件事是跟着剧情走的,龙盛原本计划是一步步找出黑鹰教,解决幕后黑手,而后安然回家。
可现在诸多事务压制下来,别说黑鹰教和他那个便宜爹,连维持武林盟的基本运转都已经成了问题。
“如果我半年前知道丹霞宫遭殃以后,那么快就会轮到我们,我肯定要跟你站在同一战线。”龙盛端着茶盏长叹一口气,玉天凰却只是拨弄着手边的糕点,没有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许多事在发生之际就已经有所预兆,偏偏男人总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掌握了一切。
哪个时代的男人都一样。
龙盛期间暂且离席去茅房时,柳霓裳私下对玉天凰说,她总觉得盛哥疯了。
“他总与我说这世界是故事,我与他不过是故事中的一环,可所有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如何是‘故事’如何是假的呢?”柳霓裳望着龙盛背影神色担忧,“玉宫主,您说,盛哥他是不是疯了?”
玉天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一个本该掌握一切的人,却如今也变成了这个世界里芸芸众生一员,饱受牵制,重重阻碍,换做是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更何况曾经对自己“男主”身份深信不疑的人了。
龙盛说,武林盟内那些武艺高强的人,一部分已经进入军队,而另一部分不想从政,则交上了武器,并与家乡府衙做了保证,不会随意去动兵器,与他人起冲突。
江湖中人,本来都是从打打杀杀里淌血走出来的,这一下子,倒是把他们都打回平民百姓的模样。
“你说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玉天凰把碾碎的那一小点糕点拨弄到一旁,抬头道:“可你说的那么多,不一样领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的官职,穿着这一身官袍,腰上配着的也是官府发放的令牌吗?”
早在龙盛入内时,她就看见这人身后跟着的衙役了,虽说隔得远,也听到有人喊他一句“龙大人”。
龙盛说:“这些都是虚名。”
“虚名?你官至几品?给了你什么封号?”
龙盛脸色一灰,似乎有些尴尬。尤其在丹霞宫那些人还四散逃窜之际,他反倒是赚得盆满钵满,手握权力与财富。除了江湖中人看他不起,他自己这日子不一样还是过着。
玉天凰冷笑道:“堂堂武林盟主,却在朝廷打压江湖势力之际第一时间转投了朝廷,帮着府衙一块清理江湖门派,龙盛,你也别跟我来抱怨。这路是你自己选的,如今身穿朝服,头戴官帽,不好吗?不应该好极了吗?”
龙盛被噎了一口,随即也笑了,抬眼反问:“那玉宫主您呢?跟着王爷一块不也是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放过去,玉天凰早该恼羞成怒掀桌而起,再不济也得骂上三五句话才行,可偏生如今的她却似乎少了过往的任性劲儿,听他人说什么都云淡风轻,淡然处之。
她只是抿一口茶,耸了耸肩:“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他此次相助,我自记在心中,有恩自是会报答。”
“你不恨他?”龙盛好奇,“你知道他身份,也知道这些事与他定逃不开干系,你不想杀他而后快?”
“恨意是从信任中来的。被背叛才会觉得恨。”玉天凰和他将手一摊,“可我们都没得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恨。”
因为都看淡了,除了丹霞宫之外,玉天凰已经不愿意再去想别的什么东西了。
数月之前,她刚刚知道夏临风的身份时,她确实痛心过,也憎恶过,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对方也的确没有再隐瞒什么,她只想赶紧调养好身体,而后离开京城,去找广闼他们。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和夏临风之间的关系。爱也好,恨也好,这些情绪如今对她来说都显得有些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