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宫内——
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轰击声,这场战役彻底打响了。
玉天凰本待在晨曦楼处,等着所有学子离开之后再一一将门关上。
运走的是最后一批女孩,就在她准备与林铛、广闼一同回去时,骤然感觉一道火光照亮了夜空。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火球砸在了山门前。
最外一层燃起狼烟,长鸣声响彻云霄,玉天凰拔出剑来看向身侧:“准备好了吗?”
广闼舞动着巨锤,林铛也拔出长刀,玉天凤手握镰刀。暗堂与罚堂的女子们纷纷握紧了武器。
玉天凰将手高举:“丹霞宫诸位听令!”
“是!”
“神挡杀神,佛当杀佛!”
她们这一仗不是为自己打的,她们不是为了能在山上称王称霸而斗,是为了这漫山遍野好不容易自由了的女子而抗争的。
丹霞宫要她们不必再被抓回去过那样的苦日子,要她们无需再忍受谩骂与殴打,让她们可以读书、写字、学文化,知天地文史兴替,知这天下并非只有男子可以做顶天立地的人。她要她们永远都能堂堂正正的,不是以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谁的女儿那样的身份活着,只以她们是谁而活着。
丹霞宫的女人,永远都要如同花火那般灼灼闪耀。
山下的官兵冲上了山来。山门处守卫的女兵们抬起弓弩朝前射去。满山响起女人的怒吼:“杀!——”
夏临风快步穿梭于山林之间,侧目望去,青卫府的官兵已经与丹霞宫的女匪们交上手了。看着他们都缠斗于一起,满山渐渐弥漫开血腥与硝烟味。他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子,朝那些官兵掷去,连连救下数名丹霞宫的女子。
他这一路往上,只想尽快抵达玉天凰处,山顶已能看见火光窜起,他加快脚步,在林中纪行。
倏忽间冷不丁地感觉身后一道寒意袭来,夏临风只好稍稍改变方向,侧身一避,躲过暗器。然而当他再度想向前去,却感觉那道暗器紧跟而来,随后便听见虫翅振动,传来嗡嗡声响。
若再过去,夏临风听见了也都当做未曾听到,可眼下情况危机,他当即挥刀,将袭来的蛊虫一分为二。
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来挡在夏临风身前。他抬起头,语气一如既往淡然,问一句:“你要去哪儿?”
夏临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自是丹霞宫了!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却看张扬摇了摇头,一动不动挡在他去路上:“来不及了。战火已起,你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夏临风却道:“哪怕山下兵马众多,至少还来得及救人吧?”
“那也来不及了。只要山下兵马一发,丹霞宫‘反贼’身份就已落定,你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张扬将脸抬起,似乎是铁了心要拦在去路上。夏临风不明白:“师父,您在丹霞宫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至少我去了……至少我去了……”
“至少你去了又如何?你想说与所谓‘天意’那般,娶玉天凰为妻,以这相结合来改变结局吗?”
张扬眼中带着一丝让夏临风感到陌生的冷漠:“师父,你不救人了吗?您不是说您是丹霞宫的人了吗?”
张扬却只有一句话:“大局之中,已不容她们了。你还没明白吗,王爷?”
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那个不争不抢寄情山水的隐士,在他身上,有种夏临风十分熟悉的感觉——谋臣。
张大人,张太学。
原来那么多年过去,终究还是那个谋臣。
张扬说:“你何必再去呢?这一子已落定了。丹霞宫不肯低头,那今日这一步,可充盈国库,可缓解此地矛盾,可让京中探明此地兵力,更能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让江湖中人有所顾忌。”
夏临风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喉口莫名感觉一股腥甜,高声质问道:“是您说这儿是一个自在恣意,无需从人之厌的地方!是你说此地可容离经叛道之人!为何……为何如此……为何你能视若无睹,把这当做局中一子?”
张扬叹了口气,却并不回答。此时杜康终于追上夏临风的脚步,一看这阵仗,还不知道究竟应该站在谁那一边。
夏临风握紧了刀身,定了定神,扬起脸来对他的师父道:“我不管大局不大局。也不管您说的落定不落定。这丹霞宫,我去定了。”
说罢举起刀来朝着张扬这就冲来。望着一意孤行的弟子,张扬抽出腰侧的烟斗,抬手便朝夏临风手腕而去,岂料夏临风却将身一转,待张扬迎战一瞬,顺势绕到他身后,冲破了他的阻拦。
杜康也随即跟上他脚步,与他一同消失于山林之中。
张扬望着这二人离去背影,长长叹处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您猜的还是没错……殿下到底心软,狠不下心啊。”
山顶处此刻早已火光冲天,玉天凰不断挥舞着锐首,握着剑的那双手早沾满了鲜血,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人肉砍多了,剑都钝了。她举目四望,所见一切仿佛当初自己那场噩梦。
山下的兵马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进攻上来,这些人好似洪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怎么杀都杀不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身后传来厮杀,她听见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哀鸣。广闼的被重重包围着,手中的重锤上沾满血肉。林铛一双眼早已杀的血红,而玉天凤周身杀意凌然腾起,早已压制不住。
玉天凰第一次对自己所作决定动摇了。她看着仍然不断冲上去的丹霞宫人,看着那些剑穿透她们的胸膛,鲜红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