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村里一片愁云惨雾。
李大壮愁容满面地抽着旱烟,时不时唉声叹气,其他村民也跟着唉声叹气。
“这可怎么办啊,这学校还能开下去吗”
“这三天两头都要给钱,就算是座金山都能搬空喽”
“唉,顶上大人们要,能不给吗不给那还有活路吗”
“妈的,这些人都是畜生欺软怕硬,只会敲诈勒索,好不容易颜先生来了,帮我们做事,他们又来欺负人家,想把人家撵走老天有眼,怎么不劈死他们”
“颜先生走了,谁来管我们”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替颜泽苍鸣不平。
在这四年的相处中,他们早就把这个模样白净的先生当成自己人了。
在颜先生来之前,他们从来不觉得他们之前的生活有什么坏处,可是在颜先生来了后,他们才发现现在才是好日子。
村里的孩子们现在都文雅识字,年轻小伙子们都跟着颜先生学了一门手艺,将来可以做些木匠师傅瓦匠师傅之类的赚钱营生,再不济,也可以学几手种田的妙招,总不会饿了肚子。
而且多亏了颜先生给他们的洋肥,村里已经连续两年丰收了,这在往年可还是从不敢想的。今年交了田赋后,村里还能留下一点余粮,不必再去找地主借高价粮了。
这几年来,村里病救人,给孩童开蒙,处理邻里纠纷,村里写信合同,田里浇水施肥等等,哪一样少的了颜先生在村里,颜先生说话可比村长好使多了。
村里的人都说,只要颜先生继续在他们村里待下去,他们村早晚也可以出个进士老爷呢。
现在,他们全村的大恩人三天两头被县衙的衙役敲诈勒索,学校眼着就开不下去了,他们如何不气愤担忧呢
“村长,你说该怎么办啊”
村民们不约而同都把求助的目光投给了吞云吐雾的李大壮。
李大壮是全村最聪明的人了,他一定能有办法的
李大壮头发秃的早,宛如几株杂乱的野草长在荒地上,后面的辫子只有小指粗细。
此时他磕了磕烟斗,抬起头,目光无奈,“常言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民哪能跟官斗呢”
村民们齐齐叹气,这话说的没错,他们也都知道这个理儿,难道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吗
李大壮又道“之前几年,县里也没到学校里收税,今年颜先生在全县开学校,声势浩大,不知道是有人眼红,还是得罪了哪路小鬼,依我,为今之计,颜先生还是抓紧时间备下厚礼,去疏通一下门路,让上面的人抬抬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得对,让颜先生去送送礼,走走人情,说不定这件事就了解了。”
“等颜先生下次回村,村长你就好好给他说说,他年纪小,不懂事,说不定自己冲撞了哪位大人自己还不知道呢。”
而在青县盘镇的一所新开办的华侨学校办公室里,一群老师们也同样在为乐景担心,他们也想出了和昌平村村长李大壮一样的主意,让乐景去走后门。
“你办学教化百姓,归根结底对全县是有好处的,对县令的政绩也是有好处的,县令应该不会这么短视,逼得你办不成学。这两个月来他如此行事,说不定就是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服软好重礼去拜会他,只要你把县令哄高兴了,他自然不会给你为难了。”
说话的人留着短发,穿着西服,脖子里带了一个十字架,起来跟个传教士没有两样,他也的确是一个天主教徒。
他叫赵阳,是在美二代华人,在旧金山的唐人街出生,从小在教会学校上学,自然很早就开始信奉上帝。
这次乐景回国办学,因为缺少老师,特意在美国的报纸上刊登了招聘启事,赵阳到了招聘启事千里迢迢回国来应聘。
要不怎么说,中国人很难被同化呢。就算在美国长大,接受西式教育,从小就信了天主,遇到政府的恶意刁难,赵阳第一时间的想法不是打官司,而是要去找关系。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都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而身为他们话语中的主角的颜泽苍却从始至终都沉默坐在一旁,眸光沉静若有所思,一言不发,嘴角笑容若隐若现,隐隐透露出几分讥诮。
赵阳立刻说“你若拉不下脸,我去也是一样的。”
乐景摇摇头,苦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拉不下脸,如果我拉下脸可以解决事情,别说丢脸了,让我下跪都成,可是这件事,不是我丢脸就可以解决的。”
迎上众人迷茫的视线,乐景敛起嘴角笑容,淡淡说道“这件事根本不是县令刁难我,而是季淮璋季大人在刁难我,县令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