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踏上了归家的路。
他冒着妖界的冰雨赶往西海那海与仙界靠临的东海同源,只是两界方向不同。要让这跌宕的大梦醒来,除了穿行回魔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徐八遂借着那残魂的魂力踏浪飞去海镜,中途忍不住漫漫沧海带来的孤寥感,一边赶路一边和识海里蜷成一撮的残魂聊天。
“前辈你好,往后怎么称呼”
残魂稍抬起头“七月。”
徐八遂心里微动,有一些意外,这么一个上古的凶残魔头,名字还挺亲切和朴素的。想来在那苍龙眼里,再大的魔头也还是那只湿漉漉的虎奴。
“知道你想的什么。”残魂冷笑一声,来劲了,“七月流火,这名字确切的寓意在后两字,我命盘主大火,凶杀邪煞”
“唔,好的好的。”
要不是没有形体,徐八遂挺想顺顺那动不动就冷笑的残魂,感觉它一直在炸毛。
“前辈这名字好。朗朗上口,又不失悦耳。”
残魂顿了顿“不用叫前辈,直接叫名字就行。”
徐八遂坦然应道“那前辈称呼我为徐珂即可。”
残魂迟疑了一会“介意我你的记忆吗”
“有许多少儿老儿也不宜的。”徐八遂踏着浪回答,“还是别了吧。”
“有什么需要遮掩的,我不过想找找你的心。”残魂冷声,“你心不在,左右灵核是那蠢货挖走的。我的转世,我晓得什么德行。”
徐八遂听此别扭极了“他不是你,我也不是苍龙。七月前辈,咱们开天窗说亮话,尘归尘土归土,这个身份千万别混淆。”
残魂挑了眉,不置可否。
“再说,真要掰扯,这辈子占了便宜的是我。”徐八遂全力赶着路,梦中也有疲累时,暂时停在了块浮冰上喘息。
他望向那宏伟的海镜,活络活络腰背和手脚“周白渊摊上我是他的孽缘,吃亏的是他。灵核之因的祸首在我,沧澜杀戒的业障也在我,我这回去也没什么能偿他的,随他和列位处置吧。断气前让我他,再自家怎样就是了。”
残魂沉默了许久,斥道“蠢
货。本尊在,谁敢让你断气。”
徐八遂休息够了,继续踏浪朝海镜而去“那谢谢前辈了。”
残魂这回沉默了更久,憋了老半天才艰涩地问他“罪渊里的龙魂出来过么”
徐八遂已经在它沉默的时间里赶到了海镜前,一边摸索海镜的裂痕一边回答“龙魂前辈今年出了罪渊,兜兜转转的,附到了白渊身上。二者都吃了大苦头,龙魂这会恐怕被我叔带回罪渊里去了。”
残魂蜷在他识海里发了半天抖,断断续续地喃喃“无妨、无妨,等我帮你找到心,我回罪渊去,本就该是我去”
徐八遂不言,手触碰到了海镜叫它撞出的伤疤,一瞬又是天旋地转。
他以为要穿行回仙界的东海,可这一回却与先前不同。仿佛日月颠倒,地平线倒转,徐八遂坠落进寒冷的海水里,随着刺骨寒意,苍龙和天魔的记忆扎进了识海。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啊。”苍龙冷汗直落,“说了不会不管你,就你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魔就魔了,魔也不一定就会遵循天性大开杀戒,这不我想帮你因势利导么”
天魔也许知道,却始终执拗地折腾着龙,不停出入和质问“我要你明说,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摊上我是孽缘”
苍龙似乎要被这头凶狠的野兽摧残透了,半死不活地贴在褥子上淌眼泪哽咽“啊你个大傻逼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配不配的问题,摊上你就摊上了,我又不后悔停下、停下”
徐八遂溺进深海里透不过气,模糊地想着,你也不后悔么。
周烬快要忘记真魔尊的行止了。别无他法,他只好一遍遍回顾,一遍遍模仿。
除了皮相,当真是快要把他忘记了。
后十年里头周烬时不时会回顾记忆,习惯徐八遂的诸多习惯,仿佛这样就能多靠近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