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善笑睁开眼。
白色的房间,百叶窗格后运转的白色风扇,持续不断的背景音。
她立刻认出来这是圣所的白噪音室。
当需要精神疏导或是减缓感官刺激带来的压力的时候,哨兵就会进入白噪音室接受护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善笑开始回忆。
今天下午本该是混合适配训练课。
两年基础课程的最后一部分重中之重在于混合适配训练。主要课程目标在于让向导练习替哨兵梳理精神、建立精神屏障,哨兵则需要学会识别并独立保障自己的屏障。在历经数月的理论学习之后,这一周所有人终于要开始实践训练。
已经缔结链接的搭档自然不用说,尚未找到搭档的神启者则会成对借助仪器形成临时的链接,感受熟悉如何构造护理精神屏障。
花善笑和夷承是这节课上的搭档。
前天,他们第一次实际操作,就因为根本无法同步彼此的精神波长而一次次失败。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大部分借助仪器练习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哨兵与向导之间的信任是绝对的,要让另一个人触碰乃至改变自己的精神层面意味着对彼此完全敞开。仅仅凭借仪器暂时建立的链接只能用来找感觉,或是为不想直接去做正式适配性测试的哨兵和向导做参考。
今天是第二次尝试,由夷承为花善笑建立精神屏障。
“啊。”
她想起来了。
今天一启动仪器,花善笑就感觉有些异常,却说不清哪里不对劲,便没有要求停止训练。
模拟演练开始后的最初十秒内,同步比率逐步蹿升,最后直接满格。
不止是抵达仪表盘最顶端,确切说是超出了可以测量的峰值。
花善笑在课上学过这种现象渗透。
换而言之,由于共鸣超出仪器负荷,在极短的时间内,夷承的精神图景边界与她的互相交融了。
她立刻失去了意识。
不,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她到了很多。
花善笑双手捂住脸,想要让思绪停下来。但一旦打开阀门,她即便再抗拒,也无法控制自己,逐一重获因为冲击暂时被漂白的回忆。
现实中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在精神层面足够掀起狂风巨浪。
就像决堤的洪水,夷承越过边界,蔓延到了花善笑的精神图景里。
然后她被卷进了精神图景边缘的风暴里。
他的过去、他的想法、他的感情,夷承包围了她。
而花善笑也字面意义上地踏入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那感觉非常恶心,头重脚轻,仿佛失重,空间维度在急速的涡流旋转中失去意义,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左和右没有区别,随时颠倒。更糟糕的是,她的自我也变得稀薄。
那些夷承从未提及、也不愿意和她分享的事接二连三地钻入她的脑海,过于鲜活,就好像亲历其中,就好像她成为了夷承。
信息量太过密集,现在她最后能回忆起的也不过是汪洋中的几滴。
但那已经足够让花善笑浑身不自在,仿佛偷窥了夷承的人生。
而那其中还混入了她的人生。
夷承对于他人的情绪过于敏感,从小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一半,将注意力转移到汲取无意义的事实上,反而无法与他人顺畅相处。碰壁,碰壁,和碰壁。
花善笑从小就很能很快交到朋友。但每次重新分班,从一所学校升上另一所学校,她就与原来的朋友们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