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前雨珠纷落,也不知这场风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黑瓦白墙矗立风雨之中,漫天雨幕在错落有致的檐头蒙上了一层薄纱。
东浮州的州府叫东临驸马曹阳率兵在此驻守已经三个多月,与东浮州西境的异族兵马也打了整整三个多月,竟寸土都没收复。
骊都那边对曹阳已有微词,若不是有长公主坐镇朝堂,十四岁的小皇帝也不知该如何稳定惶惶人心。
雨丝从敞开的小窗飘入,落在搁在笔山上的白玉笔上。
曹阳皱紧眉头,着今日新的军报,满心焦灼。
“唉。”曹阳拿起白玉笔,只觉触手冰凉,还能回复前线将军什么呢朝廷无将可用多年,保证异族兵马不再攻陷城池,已是前线将军最大的本事了。
东临府衙正堂的门一直大开着,只因前线的战报随时都会加急送抵,关不了多久,就得开门放入送信的兵士。
悔不当初。
曹阳不该赌这一次,相信夜夫人的话,联军齐攻魏氏掌控的西北三州。
与虎谋皮,终致祸患。
不但没有攻下魏氏的西北三州,还赔了东浮州的好几座小城进去。
“驸马。”副将来到正堂门口,恭敬地对着曹阳一拜。
曹阳知道定是又有战报传来,他颓然搁下白玉笔,捏着额头,倦然挥手示意副将把军报送进来。
副将摇头,“夜夫人在外求见。”
“她还敢来”曹阳大惊,前线正在打仗,这女人居然还敢孤身犯险曹阳稍微让自己平息了些,在正堂座上坐了个端直,扶了扶发髻上的玉冠,捋了一下衣袖上的褶皱,方才道“带她上来。”
“诺。”副将退下。
不多时,穿着黑裳、戴着黑纱的夜夫人便从正堂外走了进来。
曹阳冷眼打量夜夫人,隔着黑纱,还是能出她今日心情不错,显然是有备而来。
“驸马爷,别来无恙啊。”夜夫人咯咯轻笑,开口就寒暄了一句。
曹阳冷嗤一声,“你胆子不小啊”
“呵。”夜夫人抖了抖裙角上沾染的雨珠,“富贵险中求,胆儿小的人死得也早。”说着,她抬眼凛然对上了曹阳的双眼,“驸马爷,今日我来,只问驸马爷一句,当初与我们夜氏的约定可还算数”
曹阳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夜氏毁诺在先,如今还敢提及此事,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夜夫人早就料到曹阳会是如此反应,她淡淡笑道“若是驸马爷忘记了,我可以再与驸马爷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如何”曹阳讪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
“信不信是驸马爷你的事,既然驸马爷还记得,那我再加一条。”夜夫人对着曹阳竖起了食指,“今日我要驸马爷亲手盖印的朝廷敕令,敕封我兄长夜承天为西沉州都督。”
曹阳猛地将白玉笔狠狠砸断在了案上,怒喝道“你好大口气”
“再过两月,就该入冬了。”夜夫人徐徐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事更是曹阳的心病。
朝廷连年征讨叛贼,军饷消耗巨大,军粮更是消耗巨大。入冬以后,九州四处飘雪,朝廷粮草储备根本不足,再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夜夫人远在西沉州,怎会知晓这些
“西沉州这几年贼盗四起,出过好几个山大王,朝廷若真有余力管顾,也不至于空置整个州府的官员多年。”夜夫人笃定曹阳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她走近了案台,重新给曹阳拿了一只毛笔,蘸了蘸墨汁,递向了曹阳,“驸马爷曾许诺,你我联手拿下魏氏三州后,便帮我们夜氏除去奴籍,让我们夜氏子民可以入九州如寻常百姓一般生活。如今我们只求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州府安顿族民,选的还是朝廷管不了的西沉州,驸马爷还在迟疑什么呢”
曹阳没有去接毛笔,“你们想要的远不止西沉州。”
夜夫人故意叹了一口气,放下毛笔,“朝廷名正言顺地给我们一个西沉州,我们自然就不会再攻打东浮州了,这个道理想必驸马你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