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江畔在周围打转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惦记对方。但等到回了雨安,江畔扎在他眼里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和对方产生过距离。
他上车就闭着眼假寐,一来真的累极了,二来多少有些心虚。他听见江畔在等红灯时手指习惯性地磋磨方向盘,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脑子里不可控地回想起出门来医院前,半醒时分瞧见的江畔那副不大寻常的样子。他勉力自己别再想下去,但偏偏又有一点刺激在这副想头里,止不住地要去琢磨。
昏昏沉沉间,赵见初听见江畔讲,陈谶汇报了打算结高辉的案子,问他星期一能让徐小娥的家人先把遗体领出来吗。
赵见初反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我星期一去给他们办手续。” 他顿了顿,又说,“陈谶说最后大概还是会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我这回好像做了无用功。”
他拿手背盖住眼,想他这回在科里要落个“事儿妈”的名声没必要攥在手里的案子,要死死攥住,攥到头来发现和不攥也没什么分别。他以为的那些许不对头,什么纹身什么床,果然就像老杨说的那样,不重要,也不顶事。
老杨问他这是给受害者讨公道吗,这下他也哑了,他讨到了吗
江畔分出心来他一眼,正好见他拿手捂着眼,指缝间露出一双黑黑的瞳仁。
赵见初面上的孩子气,多半来自那双眼睛,黑多白少。乌溜的黑,透亮的白,小时候巴掌大的脸,一双眼睛最分明,长大了那份分明只增不减。
江畔有心讲得很诚恳“老实说没有法医证据,二组不会从高辉嘴里问出他在事后伪装现场。他伪装现场,无非就是要掩盖自己知道徐小娥濒死的事实。你的证据不能改变罪名,但足以让法官在量刑的时候重判。高辉承认他伪造现场,拿走了徐小娥的手机,客观上已经构成了不作为和有意制造后果。故意伤害罪附有这种情节,从严的法官也能顶格判到无期。我知道你心里很遗憾,不能最终向法庭证明高辉隐晦的动机,但至少从结果上,或许能让他罪有应得。”
赵见初仍然捂着眼,感觉心里无限压抑和沉闷并没有随着几句话完全消解。
他心里觉得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这两个罪名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能证明高辉的杀心,就没有完全揭露他对徐小娥赤裸的恶意。没有意外,没有失控,只有一个为了阻止妻子离开,甚至不惜以她的死亡为代价的男人。
但他心里又挤满了一些暗暗的不怎么合时宜的快乐。
这种快乐是江畔在几句话中为他营造的。老杨把他的执着当成瞎热血,主任认为他是年轻人贪功想冒头。只有江畔对他说,我懂你心里的遗憾。
他其实原本就觉得江畔会理解。但当对方真的这样说时,他还生出些加倍的亲密感来。
江畔打着转向灯在路口慢慢转弯,话也跟着慢慢转回来,“你尊重老杨没什么,但也别太把他们当回事。”
江畔少有这样露骨地说话,赵见初立刻拿下手,几乎要坐直了,一个劲盯着他。
江畔笑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赵见初说不上来,只拿一双黑黑的瞳仁去问,外头的街灯映在黑的瞳仁里,像一天星在夜幕上闪闪烁烁。
他等着江畔往下说,江畔却不说了。他还在琢磨时,手机响了。
调度在那边很着急地问,步行街有个凶杀案要出现场,原本今天值班的人下乡去了,办投毒案还没回来,问赵见初能不能来顶上。
他的手机声音放开,江畔也听见了。果然他这头挂了电话,那头江畔的手机跟着响起来。
江畔安排了几句又对电话那边说等等,静音手机后着赵见初“你还没退烧吧”
赵见初摆摆手“让我去我就去,再让调度打电话找别人,浪费时间。”
法医的车到现场时,救护车已经走了。警戒线外头还攒着热闹的人堆,三个附近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正在劝离。
李胜南和赵见初搭班,也是被从家里被叫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刚才在法医中心到江队的车了,你坐他车来的”
“调度打电话的时候,我俩正在一块吃饭。”赵见初随口瞎编。他和江畔关系好,在局里不是秘密。但是被江畔拉着去牙医这种事,他下意识里觉得还是不说地好。
李胜南边套防护服边说“我们跟江队下午一起回来的。他估计明天还得下去,那边还留着好多人干活呢。”
赵见初奇怪了,“那他今天回来干嘛”
李胜南摇头“不知道,好像他原本也没打算回来。接了个电话,就说要跟我们一起走,可以过来几个坐他的车。”
赵见初越听越奇怪,还想问下去,李胜南已经从头到脚换好了,就等他走。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