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起来。
他去问畔哥那么多,是不是不太好虽然电话是打给他的,毕竟没有再打来第二通,也许是打错了呢如果是打错了,那江畔这通凌晨的电话,在这么私密暧昧人人都要睡了的时刻,又是计划要打给谁,预备说些什么呢
他琢磨琢磨着,忽然琢磨出一丝心慌,像冰面上凿个缝,那缝就自己劈里啪啦地裂,自动自发,越裂越大,慌得他立刻就呆不住了。
他当机立断,退出聊天界面不再去想,准备爬起来洗漱睡觉,却是手机屏幕刚刚熄灭又亮起,跳出江畔的名字。
赵见初接起来的时候,电话那边也静了一静。
过了两秒,他才听见江畔清清嗓子,开口问他退烧了吗感觉怎么样。
他此刻格外敏锐,浑身器官都调动起来,吊在这通来得恰恰好,又恰恰不好的电话上。
他听出这句话中的玄机,前半截语气虚弱,好像上学时候偷打着瞌睡忽然被老师点名问题,站起来时讲的第一句话不敢太大声,怕露出困意的马脚。
他忽然精明起来,答非所问“畔哥,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接黄医生的电话。”
但江畔不如他的预想,只是略略顿了顿,随后便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和同事聊哪个水库里的鱼最肥,对他说“黄显光是同性恋,他打算追求你,你知道吗”
赵见初哑声了。他原本认为自己这句话讲得很精明,可攻可守。如果江畔说那晚确实找他有事,他们就顺顺当当地往下说,如果江畔说是打错了,他也可以说说挂号费的事。
但江畔哪条路都不走,把他的小心思一口气劈得稀碎。
赵见初沉默许久,江畔也就在沉默中等待。
久到赵见初都不确定电话是不是还通着时,他试探着喊了句畔哥,那边就立刻应他,说我在。
赵见初说不出为什么,感觉仿佛有点在劫难逃,也可能是疲惫之下破罐破摔起来,又或者是他忽然意识到面对江畔原本就不必迂回这些弯弯绕绕。
他索性坦诚“哥,我也是同性恋,我也喜欢男的。”
他听见江畔笑了一声,“舍得出柜了”
江畔打这通电话,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动机。
他见工作群里李胜南和主任汇报收工,要等明天叫家属来认完了再检。
他就想着赵见初多半也该回宿舍了。他点开赵见初的微信,聊天记录里仍旧留着一通接一通的未接提醒,就让他想起了昨天的失态。
说失态也没有失到底。忙音提醒占线,他就立刻挂掉了。
在一个嘈杂肮脏连着猪圈的院子里,旁边是几头也睡不着的猪哼哼唧唧地拱着空荡荡的食槽,江畔蹲在旁边仔细思索他反感黄显光追求赵见初的原因。
他第一次撞见黄显光在学校后门搂着一个学弟亲,并没有很诧异,只有撞破别人亲密的尴尬。
雨安虽然是小城,但他们这代人在互联网里泡大的,没有什么见怪的事情。同性恋而已,喜欢男人能有多稀奇。
但稀奇的是,他一夜间觉得赵见初长大了。
从一个抹泪低头听话事少的小子,倏地变成一个端庄的成人了。
好像黄显光的追求撕掉了赵见初身上的茧皮似的,这只蝴蝶现在振振翅膀,江畔这才意识到原来赵见初正抖落着艳丽的颜色。
那颜色是吃过辣唇角的艳红,是发烧时脸颊的粉红,是乌黑短发上偏振的晕环,睡眠不足时眼下的一点青。
江畔不喜欢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尤其是和赵见初之间。
他急欲问个明白,而赵见初也确实给了个痛快。
他问赵见初,要不是黄显光嘴巴大,还准备憋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赵见初却说“我刚才把他的微信好友删了,你把我的挂号费转给他。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缠着我,怪烦的。”
于是江畔在这头咧嘴笑起来“他确实挺烦人,你删得好。”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