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来信还是秋天,赵二来时,京里都穿棉袄子了。上次来京城已是好几年前,不过到底在这头住过一段时日,他不光记得路,也知道钱府所在,抵京以后谢过捎他一程的车队,自行去了钱家。
钱老爷已然退居二线,除了给大哥那头出主意,就是在京里置办田产,打理家财。事情多少有一些,比起从前闲太多了,前头京里还不冷的时候人还会提上鸟笼出去溜溜,吃个茶,听个戏。这阵子降温快,他出去少了,也因此,赵二过来人正好就在府上。
乔氏使丫鬟将他行李送进客舍,又换人端来茶水点心,回头看老爷已同外甥寒暄了一茬,这会儿说到正事上了。
“我收到来信,说你们兄弟闹起来了,谁也劝不拢,要不是你娘支你出来,这会儿恐怕还在闹分家。说吧,咋的回事?”
提起这事,赵二就改了脸色,钱老爷也不着急催他,吃着茶等,一等二等等来句不想说。
“娘亲舅大,跟你舅都不想说?”
“不是信不过舅舅,这事实在难以启齿……兄弟两个朝夕相处都有些磕碰这点舅舅您应该也有体会,从小到大,我跟我哥起过的小摩擦虽然不少,那不伤和气。在我心里,我跟大哥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有很多话不方便跟爹娘跟媳妇儿说的,都可以跟他讲。结果我就是一厢情愿,我哥心里没盼我好。他走背运就盼着我跟他一起,他科举路不顺也不想看我出头。”
京里头知道他们兄弟闹翻的,都猜是不是跟科举考试有关,之前赵大生那场病确实巧了一点。
但就算心里觉得没其他可能,那毕竟只是猜测。
听赵二这么一说,坐实了。
“头年冬天你哥生那个病,是不是有蹊跷?”
赵二重重点了下头,说“前两三个月,嫂子娘家有喜事我哥在那头吃醉了酒,漏出些话,我才知道我哥对我意见如此之大。之前就有朋友说,头年冬我哥生那场重病太巧了一点,我当时没上心,我哥吃醉酒说了那些话我知道以后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那出便去问他……”
赵二那脸色更难看了,钱老爷实在没压住好奇问他赵大承认了?
“他哪会承认?可我不是别人,我是他亲弟弟,我们一块儿生活这么长时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能分不清?前头被骗是没往那头去想,心里都有了防备,再看他那神态说那些话,没几句是真的。”
最恶心的是,赵二问过去的时候,赵大说他没让弟弟在家里陪,非但没让,还劝他上京城考会试去,赵大说“我让你去,是你自己不去,我说你不去会后悔,你还说你不会”……
说这种伤人的话来推卸责任的,能有多清白?
按说哪怕他是真的病了,弟弟为他主动留在家里,耽误了重要的科举考试做大哥的心里多少都会愧疚,能说出这话来,不就说明他心里完全没有我对不起的念头,还觉得是你自己傻,你活该。
到这份上,他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了,赵二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大哥是这样,读书人把多少有点一根筋,我欣赏你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跟你吃茶吃酒秉烛夜话,我若是瞧不上你,都不稀得跟你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见面犯恶心。
都是成年人了,也没有谁离不开谁,于是赵二提出想从家里搬出去。
可是在家里人看来,赵大虽然吃醉酒说了那番话,也不至于……他是不得志心中苦闷,喝醉了酒疯来着。
前头赵二为赵大耽误考试的事,你说赵大是装病故意想害兄弟?家里人不相信,毕竟没得凭据。
也因为无凭无据,钱炳和写信上京的时候都没提起,只说他们兄弟闹翻了赵二在家待不住想上京城住一段时间。
赵二把前因后果一说,真个事情就对得上了。
之前乔氏他们都很奇怪,如果说是因为装病的事,咋的一早不,拖到现在莫名其妙曝光了,哪来的契机?
原来是吃醉酒不当心说了心里话,两兄弟感情破裂,没法处了。
醉过的都知道,平时你管得住嘴,喝醉了一管不住心里话就蹦出来了。要他别当真不可能,这回事在赵家亲戚看来是赵二不饶人,闹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