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坤道“那第二步是”
蓝轩道“第二步便是寻机以待。”
“从古至今,皇后之废立乃国家大事,张氏入主中宫多年,又诞育皇子,即便无功,亦无过错,岂能轻易而废。当年皇后尚无子,皇上不过专宠贵妃,流露出那么一点要废后意思来,便惹得朝廷震荡,六科言官的劾谏如雪片般飞了满天。更不要提今日的情形,若皇后无错,万不得言废。”
毓坤意味深长道“要寻皇后的错处有何难,眼下便有一桩,只可惜皇上不到,还有人帮着瞒。”
蓝轩微笑道“殿下是生臣的气了”
毓坤懒洋洋道“如今我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你手里,你让我向东,我不会向西,哪敢跟你生气。”
她语气平静,虽是示弱,却偏透出一股冷淡,飒然站在那,肌肤雪白,嘴唇却是嫣红的,无端惹人心软。
蓝轩心中蓦然一动,这样子,倒像朵带刺的玫瑰花儿。其实他十分明白,如今她能耐下性子和他说话,不过是虚与委蛇。说起来这世间怕他的人很多,而喜欢他的人更多,他向来有那样本事,只要他想,便能令人倾心。但只有在她这,倒不容易讨到个好颜色。蓝轩忽然在心中想,也不知若有一日她真心对他一笑,又会是什样。
瞧了她一会,直到毓坤蹙眉回望,蓝轩方道“殿下说的对,也不对。如今皇后是有错,但这错太大了些,谋杀储君,是诛九族的罪。顷刻抖落出来,她岂能轻易罢休,少不得鱼死网破。”
“殿下需做的是,从不经意之处开始,慢慢加火,才能烹一碗好茶。”
毓坤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不能打草惊蛇,要先不温不火布好局,有了把握再雷霆一击”
蓝轩道“正是。”
毓坤知道,蓝轩这么说,自然是已有了把握,他想要她求他,但她偏不,笑了笑道“听着倒像回事,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见她不接茬,蓝轩也不气恼,只微笑道“现下便有这么个机会,摆在殿下眼前。”
好罢,毓坤不得不承认,他这么说,还真勾起她的好奇心,不由道“愿闻其详。”
蓝轩道“殿下随臣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毓坤这才明白,原来他今日说要带她见人,还真是要带她出门。但毓坤没有想到的是,蓝轩要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锦衣卫诏狱。
其实若有选择,她是不大愿意同他出门的,因为每次与他单独相处,她总有些不自在。所以出慈庆宫,在午门外下了轿,毓坤便命冯贞备马。然她刚一动,便被蓝轩拦了。
“身子刚好一点,折腾什么”
蓝轩说这话时,语气很有些严厉,但俯身与她说话的样子却莫名亲密。毓坤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箭伤,其实她自认并没有那么娇弱,然而刚一发怔,洛宁已驾了辆车停在她面前。
见毓坤站在不动,蓝轩微微一笑,低声道“殿下是想,要臣抱殿下上车么”
毓坤闻言一滞,她是很知道他的性子,惯喜欢捉弄自己。这么说,便会真这么做,不远处还跪着那么些人,她是不能失了姿态的。
这么想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还是登上了那辆宫车。
说起来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毓坤总觉得,蓝轩和她相处时,也太亲昵随便了些,也不知是他惯是这样,还是喜欢逗弄她,要她不自在的样子。但总之,她是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的。
所以在车内坐定,望着蓝轩,她正色道“上次在怀来,还要谢你救了我,然现下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需明白,即便你不把我当作储君敬重,也不能太过随意轻浮。”
蓝轩听了这话却道“殿下错了。”
毓坤蹙眉望着他,蓝轩淡淡道“此前殿下说,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禁军统领,然臣是内臣,服侍殿下时不过靠得近些,殿下便如此不自在,让臣很难相信,殿下可以做到,和那些粗狂的武将把酒言欢。“
毓坤冷道“喝酒便喝酒,谁也没像你似的贴这么近。”
蓝轩道“我瞧殿下就是心中在意自己是女孩儿,反倒不自然,若不想这事,倒能泰然处之。”
虽然觉得他在诡辩,但一时间毓坤竟不知怎么反驳,她心中一紧,想到,难道真是她做的不够好,不经意流露出什么来破绽。
见她面色发白,很是自责的样子,蓝轩倒心疼了,倒后悔与她说这话,轻声道“其实殿下已做得很好了,若不是臣先得知了,断不出什么来。”
见毓坤依旧垂着睫毛,一言不发,蓝轩眸色沉了沉,他敏锐察觉出,自己是真对她上了心,这令他感到危险,又忍不住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