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四圣堂院子外那颗高树时,文臻偏头看了一眼。
片刻后,那颗枝繁叶茂,生长百年的老树,叶子忽然全部枯萎掉落,从里头狼狈不堪钻出一个矮小的人影,险些被四圣堂的守卫现,再经过一阵狼狈不堪的隐匿脱逃之后,一溜烟向山下去。
而四圣堂内,凤翩翩端坐喝茶,凝眉瞧着前堂日色流转的光影。
四圣堂内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却忽然有个声音道:“你瞧着如何?”
凤翩翩皱眉道:“溜滑得琉璃蛋儿似的。现在这时期,这么个来历不明来意不清的人物,为什么要把她弄上山?”
那声音道:“正因为来历不明,来意不清,所以才更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着。”
凤翩翩道:“如果搞出什么事端来呢?”
那声音道:“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着了,还能让人搞出事端,我看这共济盟也别同舟共济了,都送给她得了。”
凤翩翩不再说话,好半晌后,那声音问:“人家好歹确实帮了咱们忙,你如何就那般刁难,连饭都不供,传出去咱们共济盟还要脸吗?”
凤翩翩道:“共济盟有你,什么时候要过脸?她带着那一大帮人上山,谁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趁早打了正经。”
那声音似乎很不赞同,道:“这法子若就能让她打人,十字坡包子店也不能开到今天。可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凤翩翩不再说话,好半晌后,才又道:“那位打算什么时候上山?”
那声音道:“你想她了?”
凤翩翩噎了一下,道:“我是觉得,她怎么还敢上山?山里这些年为她出了多少力气,做了多少她不能做的事情,然后她现在呢,朝廷来剿匪,她一声不吭,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声音轻飘飘地道,“自然是你们大可以同归于尽,或者两败俱伤,到时候我是地主,是坐地起价呢还是趁机卖好还是趁火打劫,自然都由我说了算。”
“她倒想得美!”
“啊,”那声音忽然道,“你觉得顾大哥美不美?”
凤翩翩已经习惯了这人跳跃的说话方式,立即接上:“顾大哥是谁?”
“扈三娘的同伴,我觉得她甚美。”
“小心是条美女蛇!”
……
山上的风从树尖过,携几丝山间的岚气和溪流的水汽,到得山底打尖的茶棚时,已经温柔和缓,脉脉微微。
可惜这脉脉微风,抚平不了侏儒们的胆战心惊。
修长的指尖按在茶盏上,有节奏地轻轻叩。
“……张洗马半夜问文大人可愿随他读书。”
“晨间两人在院内对谈,似乎相谈甚欢,后来张洗马晕倒,文大人还抢上去扶来着。”
“文大人上主峰四圣堂,遇见那红衣少年,颇为垂顾,文大人说既带了他上山,自然要对他负责。”
“文大人把那红衣少年带走了。”
“张洗马今日支撑着起身,画了一幅画,是昨夜文大人溪边濯洗的场景。”
指节不紧不慢地敲着,伴着侏儒们低声叙说,颇有韵律,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禀告的侏儒的汗却越来越多。
地下还瘫着一个侏儒,都被毒得口齿不清了,还坚持把四圣堂的事情说完再晕。
这样好歹还有可能得个全尸。
一直听到张洗马作画月下美人后,燕绥的手指终于嗒地一声,磕在了茶盏的边缘。
然后他掀掀眼皮,看看前方崖壁后,忽然道:“各位护卫大人,说好的要抢劫我献给女山大王的呢?拜托能快点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