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在开蒙时便有江既白这位太傅教导,但朝盈之前也曾在女学待过几月。她对女学的兴趣一直很浓厚。今年国子监的学生没有考过女学的学生,不仅是朝盈,很多人都对这位女状元很好奇。
女学开办多年,沈晗霜物色了新的人管理女学中的日常事务后,余南栀也于几年前经科举入仕,做了女官。
陈兰霜也曾去女学读。虽然身有残疾者不能科举入仕,但当初助推陈家覆灭时被陈管家砍断了右臂的陈兰霜仍然将所有相关的课业都学得很好。后来经过考查与筛选
,陈兰霜留在了女学,成为了一名女夫子。
女学内曾有人因为陈兰霜是罪臣之女而反对她成为女夫子,是沈晗霜在与陈兰霜进行了一次长谈后,做主将她留了下来。
朝盈还记得,向自己解释此事时,母后曾说,女学是为了尽可能地帮世间女子拓宽可走的道路。无论是夫子还是学生,都不她的父亲或丈夫是谁,只她是谁,她想做什么。
身为帝后,朝盈的父母肩上都有很重的责任,可他们也都没有落下对她的教养。
朝盈一直以来都被父皇和母后保护得很好。但她并未被养成娇纵任性的模样。朝盈早早便知道学业不能落下。无论学识还是心性,她的父皇和母后都是人中龙凤。她是他们的孩子,不想碌碌无为。
况且她的老师是多年来人人敬仰的江首辅,能得这样的良师教导,朝盈自然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希望自己能接过前人肩上的责任,将父皇和母后,江首辅和林将军他们这一代人想走的路走得更远。
但朝盈到底只有九岁,有时她仍会有些孩子心性。
“而且父皇答应了我,若我完那些文章后能向他提出三个问题,他便将新得的乌金砚让给我,还带我再去逛集市,给我买糖人和酥饼。”
见女儿还心心念念地记着他们的约定,屋外的祝隐洲不自觉笑了笑。
“可殿下年岁尚幼,不宜过于辛劳,总在夜里读也恐会伤了眼。”宫女又劝道。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朝盈面带笑意,正想说自己知道分寸,便听宫女继续说道“殿下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唯一的孩子,身份尊贵无比,不仅无需与江家小儿比,也无需与女状元比,他们都会在殿下面前俯首称臣。殿下大可以过得更自在轻松一些,无需将自己逼得太紧。”
瞥见一旁的棋盘,朝盈知道她是在说昨日自己和江临规的棋局,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踪影。
她和江临规的棋艺都是太傅教的,但她从未赢过他。昨日又一次输给了江临规,朝盈的确有些挫败,棋局结束后一面复盘一面闷闷不乐了片刻。
不过朝盈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小了。
宫女意有所指地提起江临规,朝盈敏锐地察觉了些什么,话里的态度已经有些冷淡,言简意赅道“我并非是想与江临规或女状元比。”
她见周围的人很优秀,所以也想尽己所能地变得越来越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见她皱起了眉,宫女心中一喜,继续道“依奴婢,那江家小儿身份平平,他合该敬着殿下才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殿下不悦。太傅平日里待殿下温和耐心,却纵容江临规一次又一次不给殿下留颜面,实在是不该。”
“况且众所周知,江临规并非江首辅的亲生骨血,据传,他其实是江首辅养的”宫女欲言又止,惹人联想。
闻言,朝盈已经沉了脸色。
江临规的确不是江既白的亲生儿子,京中无人不知。江临规以前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但他年幼时以一双遍布伤口,鲜血淋漓的赤足走到了长安城,奄奄一息地跪在官府门前时仍坚持要状告他的生父杀害妻女一事,也是几乎满城皆知。
那个案子结束后,江既白把他带回了江府,实际上将其收养,让已经无依无靠的他重新有了家,还为他取名“临规”,却一直只与他以师生相称,而非养父与养子。
但江临规不愿用生父的姓氏,执意循了“江”姓,从此便成了江临规。
朝盈比江临规小几岁,不曾见过他瘦骨嶙峋的乞儿模样,却听母后说起过当时的事。
她不难想到,那样的他变成如今长安城中的江临规,以卓著的学识和才德成为同龄少年郎中的翘楚,需要多少天赋,又需要耗费多少个日夜的勤奋与努力。
太傅一直未娶妻,又早已经没有别的家人。无论是父子还是师生,江临规都是太傅悉心教养的人。朝盈敬重太傅,便绝不会因为江临规总能赢过自己而觉得太傅有什么不对或不该。
她在对弈时输给江临规,那是棋局中的事,朝盈从未想过要因此而迁怒于谁,只觉得自己该用心精进棋艺。
但她却从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宫女竟怀揣着些别的心思。
朝盈侧首向她,冷声问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闲话,怎么不继续说给我听了”
宫女在心里暗道一声“糟了”,立即跪下请罪道“是奴婢多言了,求殿下恕罪。”
她还是太心急了。以为凭着多年来的信任,她可以试着开始拿捏未来的女帝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变脸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