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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长期由炭盆熏烤着,温度始终是恒温的。为了避免空气不流通,会造成煤烟中毒,换炭盆的时候,也会开了地下室的暗门,通通空气的。
程蝶衣坐在木床边上,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昏睡着的五少爷花清近。
从小凳子把花清近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直到今天中午,已经整三天了,花清近仍是昏迷不醒着,要不是心跳和气息都有,程蝶衣真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呢。
花清近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露出与花清迈和花清远以及花清迟,都不一样的五官来。
花家的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与花清远结天地之合这些年来,程蝶衣也见过大半了。
有过一面之缘的花清逸,无疑是俊美得极其特别的了,而其余的几个,面目上,总有些仿佛相似的地方,说不好具体相象在哪里,但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外人一见就能看出他们是兄弟姐妹的。
花清近亦然。只不过,细看来他没有花清迈、花清迟与花清远在长相上,更相近罢了。
花清远曾和程蝶衣说过,花清近的母亲是家里一个婢女,不像花清迈和花清迟他们的母亲是他们父亲花盛璋的表妹秦若然。
虽说一表三千里,但花盛璋和秦若然这对表兄妹,在血缘关系上还是很近的。在某些方面有些仿佛。所以他们的孩子,在相貌上,看起来更偏随花盛璋,其实则是他们的父母本来就相似。
而花清远则是他母亲这一系里,生下的几个孩子中,长相最似他父亲花盛璋的。因此他们三个站在一起,看着更像些。
人家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花清远昨天晚上念给他的家信里,得知了在花家长子花清辽开赴战场之后,他们那个从来都非常惜命,极其不着调的爹花盛璋,竟然也跟着去了,还说是给花清辽做参谋,哎,用花清远的话说,别参谋出乱子就好。
像他们家这样的家信,涉及战场的时候,因着有一方在敌占区,都会有自家设计的一套密码,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套家庭内部密码,完全出自于花家鬼才花清逸之手。
他们家除了铁杆要和日本人混在一起的花清迟不懂,家里的几个男人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外人是绝计看不懂的。
明天就是花清迈的七七了,花清远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程蝶衣几次开口想问,都不知如何问起,只怕问得不对,会给花清远更添心烦。
花清远最近几天的所有忙碌,几乎都是围绕着两个女人和一个地方的。
在这两个女人身边,和出现于这个地方,他都会显得不突兀和不起眼。两个女人当然是静子和信子,那个地方自然是宪兵队里。
自从上次把静子惹得哭着跑出去,花清远就有了与静子亲密接触的绝好理由,美其名曰:负荆请罪。把静子约出去‘请罪’的同时,自然不能忘记间谍信子小姐。
在宪兵队里,花清远会趁着上班时间,拿出自备的烟酒糖茶,挨个日本军官办公室里,闲逛。说是拉近与同事之间的感情,大都聊着吃吃喝喝的话题,绝不引人注意。
甚至还有几次去找田中浊三郎玩围棋,哪怕看出田中浊三郎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急事,也下棋沉稳,装作完全看不出来。
表面上,做为一个非常坚持的纨绔子弟,花清远自然有纨绔子弟的功底,至少哄得静子和信子,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四九城里,能玩能乐的,能吃能喝的,犄角旮旯的地界,没有花清远找不到的东西,于是,两位东洋来的女人,自以为很懂得中国文化历史的女人,傻眼了。
当然,花清远虽然付出了时间和金钱,还有一点点他并不稀罕的感情,却换来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天晚上,再好不过了。月,半缺半盈,夜风冷冽。流动的黑色乌云时而飘过,遮得夜色,半明半暗。
室内一片淡雅的清香,花清远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迎着洒在窗前的一点月光,如青松般站立。
他顺手拿起立在窗台边的那个木头盒子,里面装着他自己组装过的狙击步枪。这枪只能用一次,用过后的一分钟之内,既会爆炸。
他不想在这一世里,留下前一世任何现代装置。这种逆天的行为,是要受到天谴的。
因为他不知道他所在身体这个人的命运,既然他来了,定然要按他的想法而来。他的到来,无意中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但这是上天的安排,不置可否。
花清远准备从窗口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床里面,程蝶衣缩成一小团,安安静静地睡着。长长密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份厚重的阴影,床头暗灯的晃照下,显得越发清晰。
花清远周身的肃杀冷冽,在看到程蝶衣后,一片柔软。他把狙击枪放到窗口,大步走过去,慢慢俯□,温柔地在程蝶衣的脸颊上亲了亲,极轻的声音说:“宝贝,等我回来。”
做这种事,花清远手道擒来。别说那位日本亲王世子,怎么打迷雾弹,也别说他身边有多少人保护。前一世,科技那么发达,只要被他花清远盯上的目标,还没有哪个能逃得过的。
花清远觉得杀人不过是件最简单的事,爱人才比较复杂。他这一生,都在学着怎么好好地爱程蝶衣,如此努力还怕做得不够,希望可以功德圆满。
花清远提着枪,从窗口跳出去,直奔了自家房檐。
来这一世这么多年,他从未疏于练功。这身子与前一世的怪异体质,虽无法相提并论,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算小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