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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龙案后端坐的、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黄金翼天冠的皇帝和一旁散坐着的不知什么名头的王公大臣后,格尼笔直地站在厚厚的织着富贵吉祥牡丹迎春图案的羊毛地毯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见皇帝乃至四周的王公大臣一脸不满足的模样,格尼故意装作不知所措了一会儿,忽然用咏叹调一般抒情的语调高亢地说道:“噢!伟大的天朝皇帝!我代表我们同样伟大,至高无上的俄罗斯沙皇陛下向您致以最尊敬的问候!”
格尼说的这一口纯正的汉话叫御书房内的人都不禁暗暗赞叹,没来得及去细究他见皇帝而不跪拜的失仪之处。
说完那一串热情洋溢的话语之后,格尼便张开手臂,貌似要趋步向前拥抱皇帝。
“放肆!还不把这厮叉出去!见了皇帝不跪拜不说,居然还妄图荼毒圣体!”一声冷冰冰的喝骂叫格尼如坠冰窟,马上止住了脚步,一眼望去,却是一位长得极其清贵俊秀的青年,从他身上穿着的蟒袍来看,自诩为“中国通”的的格尼明白这该是一位尊贵的少年王爷。
格尼连忙解释说:“这位尊贵的王爷殿下,请听我解释。在我国是不行跪拜礼的,我去觐见我们沙皇陛下,也只是鞠躬行礼,或者行吻手礼,我刚才就是想向皇帝陛下行吻手礼来表达我荣幸又激动的心情。”
皇帝倒是宽容地说:“番邦之人,不知礼仪,潜儿,算了,与他们计较不了许多。”
秦王祁潜站了起来,一双狭长凤目飞挑入鬓,幽黑得似乎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像是覆着一层薄冰,虽然冷冽无痕,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光亮。他薄唇微启,冷冷地说:“父皇容禀。格尼使者是因为熟知我大晋的天文地理人情风俗语言才有幸博取他们国的沙皇的青睐,得以出使我大晋,岂能不知道觐见天颜,必须向吾皇行三跪九叩苜觐见礼呢?”
说完,秦王便目光咄咄地看着使者格尼,一副对方不行大礼誓不罢休的态势,在秦王的逼视之下,格尼的那一点子想耍花样将对中国皇帝行跪拜礼蒙混过去的心思顿时逃遁无形,十分尴尬地僵立在那里。
皇帝又摆手说:“唉,算了算了,他们既然算不得我国的子民,不行跪拜之礼也说得过去。”
祁潜怒道:“格尼使者!你究竟是自己糊涂不知礼节,还是贵国沙皇授命如此?若是前者,我国可以代沙皇行鞭刑好叫你知道规矩;若是后者,则是贵国沙皇挑衅生事,藐视我大晋皇帝!那我们也只有一句祖上传下来的老话敬奉,凡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
格尼哑口无言,僵直着身体呆立了一会儿,终于跪了下去,道:“好吧,入乡随俗,我还是按着贵国的礼节回话吧。”
待格尼在内侍的指点下行完了三拜九叩之礼,祁潜才说:“好,这次就算了,现在许你继续跪着回皇上的话。”
罗刹国使者格尼为何来此,原是有个缘故。原来,这段时间,大晋与罗刹国交接的边界地带有流民造反,大晋朝因为要忙着镇压造反的流民,偶尔还要借助一点罗刹国的骑兵,这罗刹国便嚣张了起来,妄图趁机割走大晋边境的一点土地,美其名曰是代守边境。
这不行跪拜之礼也是他们事先就商量好了的,若是大晋皇帝软弱,则要求割让边境土地的口气会更加强硬。
格尼虽然一开始就被堕了气势,稳住阵脚之后,便开始花言巧语地蛊惑皇帝:“……那一小块土地对贵国而言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而对我国而言,却是意义重大,而贵国呢,也不吃亏,有我国骑兵为贵国镇守边防,陛下正好安享这万里江山的无限……”
皇帝倒是没被格尼的花言巧语给饶进去,道:“朕的边防自有我朝大将去镇守,岂有平白送人的道理?”
格尼道:“陛下,据我所知,贵国现在并不太平啊,前几个月成安江绝提,那些灾民没了家园没了饭吃,都想着要造反来着,陛下的大将该以国内的安宁为主,哪里还顾得上边疆的事情啊?那一点子小小的土地就是给我们又何妨呢?结交了我国沙皇的欢心,若是陛下镇压灾民造反时有些吃力的话,我国沙皇也可以来施以援手……”
话未说完,祁潜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不可能。第一,边疆之地亦住着我大晋子民,民心不可失,寸土不可让。第二,我国内事务吾皇自会处理,不需劳贵国的沙皇陛下在万里之外操那一份狂心了!第三,吾皇英明神武,既不可能将本国的土地割让给虎视眈眈的豺狼之辈,更不会做出什么引狼入室的事来。”
祁潜的话说得慷慨激昂,格尼顿时有些脸红脖子粗地,面上下不来。皇帝还是忌讳着这红毛鬼的蛮夷之国的锐利枪炮,对祁潜的锋利言辞有些不高兴,道:“潜儿!”
祁潜道:“请父皇恕孩儿无礼,实在是这使者颠倒黑白,强行索要我朝领土,令孩儿实在忍不住愤慨之心,以致御前失仪。”
祁潜确实不该抢在皇帝发话前斥骂这使者,随后的请罪也不合乎规范,按说,他应该跪下。但是因为祁潜不屑于与这使者同列,便不肯跪下,等于是又有了些冒犯之举。
皇帝心里很知道自己的儿子脾气有些孤傲耿直,也不和他计较,只是语气和缓地对那使者说:“你们沙皇特意遣了你来问候朕,倒是一番美意,但是,这疆土之说却是不可能的。还有,我们大晋虽然有些骚乱,但是,朕自能平定,还真是不劳他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