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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想死……”张阿大喃喃自语:“我还有婆娘孩子要养呐。”他将棉袄脱掉,钻进了被窝,婆娘将灯吹灭也钻了进来。张阿大搂住了婆娘的身子,只觉得踏实了不少,明日就去府衙,总不能为了四爷将自己一家都搭上,他做出了决定,心里轻松下来,抱着婆娘说了几句话,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边有着一丝浅浅的朝霞,张阿大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有些魂不守舍,不住的望了望屋子里边,又转过身来瞧着几个小子丫头正在前边滚着雪球。
“阿爹,你今日便要回荥阳了?”身边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张阿大低头一看,是自己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五岁,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往上边瞧:“阿爹,下次你回来的时候还要记得给我带那糖人儿,好吃。”小五将手指塞在嘴巴里,有些眼馋的望着张阿大,仿佛他便是那个卖糖人的一般。
张阿大将小五抱了起来,贴了贴脸:“阿爹记下了。”
在前院滚雪球玩的几个孩子听着张阿大答应了小五的要求,也纷纷撒腿跑了过来,牵着张阿大的衣裳一片叽叽喳喳:“阿爹,我们也要好吃的东西!我还要红头绳扎头发!”
张阿大望着几个绕在自己膝盖旁边的儿女,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阿爹记住了,下次家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将自己的儿女逐个抱了抱,张阿大迈开步子朝院子前边的小路走了去,他婆娘听着脚步声慢慢离开,追着走了出来,捏着栏杆望外边瞧,眼泪珠子不住的掉了下来。
正月初九是钱知府每年第一日务公的日子。今日他照例来得很早,先将知府衙门里的人点了卯,然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儿,大家便开始各司其职,自己忙自己的去了。钱知府坐在府衙里边,拿了一卷书在手里看得仔细,这时就听外边响起了擂鼓的声音。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钱知府好一阵奇怪,正月初九就有人击鼓鸣冤,这兆头也太好了些。放下手中的书卷,整了整身上的常服,钱知府大步迈出了屋子,刚刚走到外边就遇着了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衙役:“大人,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要揭发一桩谋杀案!”
“谋杀?”钱知府听了大吃一惊,这谋杀案非同小可,一年之内未必也能遇着一件。去年他便遇着了一起,只是那个吴大郎还算幸运,捡了一条命,那邓会长本报了个斩刑,没想到他们家动用了银子直接在京城里找了关系,刑部批复下来的文书里边道,既然吴大郎没有死,那便不能按照谋杀量刑,只能是未遂,因此改判流放西北二十年。
这流放里头也有蹊跷,若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少不得塞了银子打点,犯人在那边竟是过神仙日子,只是天气不比内地好。家里有些门道的,还能打点着减刑,虽说判了二十年,或许只需十年就能回来也未可知。
钱知府本以为去年破了这桩大案,考绩该为优等,自然也可以提拔了,没想到这里头兜兜转转的,年前将眼睛都盼穿了也没见着调任的文书过来,心里知道没戏,看来今年还得继续在荥阳熬着。
此时听说有谋杀案,钱知府眼前一亮,若真是能破获了这案件,也是大功一件。想到此处来了精神,跟着衙役匆匆到了前堂,就见那里跪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状纸。钱知府坐在桌子后边,拍了一下惊堂木:“你乃何方人氏,究竟是件什么事情?”
张阿大双手将状纸举过头顶,高声回答:“小人乃是城北张家坳人氏,在荥阳郑氏三房当差,今日状告的是我的主子郑信隆,告他谋杀同族兄弟郑信诚。”
钱知府听了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事情太过蹊跷,荥阳郑氏内部的谋杀案,下人告主子,这里边怎么都透着古怪。他让师爷将那状子接了过来,匆匆看了几眼,又望了望跪在公堂上的张阿大:“若是照你所说,这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为何你到现在才来告状?”
张阿大匍匐在地上,抖抖索索道:“大人,我家主子谋杀了他的同族兄弟,此事小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却碍着郑信隆乃是小人的主子,敢怒而不敢言。昔日十八爷郑信诚才过世,尸首停在义庄的时候,小人也曾带着香烛想要替自家主子烧点前纸给他,可那夜阴风阵阵着实吓人,小人只在义庄停尸的那处跪拜了十八爷便走了……”张阿大一边说着一边身子觳觫,眼前似乎出现了义庄那阴暗的月夜,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更是骇怕,原来十八爷从那一日起便跟上他了,只是自己竟然不知道!
“谁要你啰嗦那么多,拣着要紧的说!”师爷在旁边听着张阿大说得离题千里,叱喝,一声:“大人是问你何故两年后才来替郑信诚喊冤?”
“昨日小人做梦见到十八爷,十八爷说若我不替他来申冤,那他便要将小人带走,小人心里害怕,今日一起来便过来替十八爷喊冤了。”张阿大跪直了身子,说得一本正经,公堂上的人听着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原来竟然只是做了个梦便来喊冤了!”钱知府拿着那状纸看了又看:“那你这状纸上说的可是真话?”
“小人所说,句句是实,不敢有半句谎言!”张阿大点了点头:“大人若是不相信,尽管可以找我们家四爷来对质,还有另外一个长随也知晓此事,大人也可以传他过来。”
钱知府拿着状纸看了看,这事情可真不好办,荥阳郑家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虽然是件谋杀案,确实归自己管,可郑家愿不愿意将这事情宣扬出去还未可而知。正在为难之时,就听外边的鸣冤鼓又咚咚的响了起来。
☆、第72章为查案寻寻觅觅
府衙的北面摆着一面大鼓,若有冤情上诉,便可从鼓座下抽出两根鼓槌击鼓鸣冤,因此这面鼓也叫做鸣冤鼓。
鸣冤鼓的前边站着一个女子,紧紧的咬着嘴唇,手里拿着两根木槌正在沉稳的击打着鼓面,沉闷的响声一声声的扩散了出去,吸引着街边经过的百姓驻足围观。
“呔,你是何人,有什么冤情?知府大人叫你进去!”从府衙里走出一个衙役,斜着眼儿看了看郑香盈,发现有几分面熟,再看看她身上穿着颇为精致,身边还跟着丫鬟婆子,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声音赶紧低了几分:“小姐请随我进来。”
郑香盈将鼓槌放到鼓座下边,整了整衣裳,从容不迫的跟着那衙役走了进去,钱知府见着郑香盈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大吃了一惊:“郑小姐,今日你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大人!”郑香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一张状纸高高举起:“昨日小女子偶得一梦,我父亲在梦里对我说今日会有人来这里陈诉他与母亲的死因,让我来知府衙门这边击鼓鸣冤,还请大人明察。”
钱知府听了一愣,这郑小姐莫非便是那郑信诚的女儿?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通知那郑家,看看如何将这事情给遮掩了过去,没想到郑家却来人了,来的人还是自己熟悉的,不敢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