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有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年的说法,因此在元宵节到来之前,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依然充斥着浓浓的年味。
先前热卖的对联窗花、烟花爆竹变成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莲花形状的,有鲤鱼形状的,有六角宫灯,还有近些年时兴的琉璃彩灯。哪怕是再寻常的人家,也要在门头两侧、窗户两边挂上两个崭新的灯笼。
坊间尚且如此,宫里更是张灯结彩。虽说离上元之夜还有几日,但各个宫殿、各处楼宇的花灯都已布置妥当,只等着元宵节那日一亮。
皇宫总是殿宇相连、楼阁层接的,在每日召开早朝的太极殿与后宫之间,有一道幽深的长廊,长廊尽头种植着一种四季常青的树木,不论何时都枝繁叶茂,也象征着前朝后宫一片祥和鼎盛之气,还象征着皇上多子多孙,皇家多多开枝散叶。
在那一片常青树的中间,有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是引了活水而来的,清澈见底,潭中的小石子清晰可见。
可谓丛林叠翠,甘露流芳。
就在这一片好景中,一个穿着青色斗篷的女人缓缓出现,她身上的斗篷与树林是一样的颜色,让人一时看不清身影,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和下巴。
不多时,前面的太极殿散朝了。一身朱红色官袍的朱思淼匆匆从殿内走出,几个巴结他的大臣们连忙追上前去,又想请他去吃酒,朱思淼却连连摆手道:
“不了不了,各位同僚!在下腹中不适,急需更衣,急需更衣!”
更衣是汉人对如厕的文雅说法,朱思淼既然敢来汴京卧底,也是对汉人的文化和习俗做过充分了解的。
众大臣一听,不禁都笑着说:
“哟,看来朱大人最近在按时服药呀!”
“是啊,朱大人今日如此畅通,那下官等人也就不打扰了。”
朱思淼用广袖遮着自己的大脑壳子,一边往太极殿后面跑,一边暗暗在心里骂骂咧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才来汴京多久,怎么那么多人都知道他素来排便不畅了!怪气人的!
不多时,朱思淼便踏上了那道长廊,他倒是并没有去恭房,而是一直走到那片树林中,脱下了显眼的朱红色官袍,露出里面的竹青色常服。
“怎么样,情况如何?”
他急切地向那穿着青色斗篷的女人问道。
女人微微弯起唇角,笑道:
“你放心,如今宫里虽然对皇上的膳食严格把关,每道菜都要试毒,但百密终有一疏。我们汉人讲究中庸之道,阴阳调和方能养生,在菜肴上也是如此。有些菜不可同食,长期同食便会导致身体亏损,气血两空,只要吃得次数够多,足以致死!”
朱思淼眼睛一亮,脸上顿时爬上了邪魅的笑容,但很快又转而担忧道:
“你是说,你在用中原的食物相克之道毒死皇上?可是御膳房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不会在这方面把关吗?”
那女人闻言,却掩唇低声笑道:
“看来三殿下对我大周后宫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嘛!以本宫的位份,宫里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皇上若是想去谁的宫里用膳,都会提前通传,为的便是给我们这些嫔妃准备膳食的时间。只有嫔位以上的娘娘们才有自己的小厨房,而我们的小厨房是不经御膳房之手的,想做什么自己做,做出来的菜肴直接端上桌!这,便是一个可钻的漏洞。”
朱思淼听了这话,才勉强放下心来,遂道:
“既如此,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如今郑昭仪已经当了你的替罪羊,被打入冷宫,择日处死,郑大人一家也即将被配至陇西。如此一来,你在宫里也就安然无恙了。”
那女人闻言,只笑着点了点头,又关切道:
“对了三殿下,我听说,那个绑架你的女刺客已经现身了?”
“不错,经过我们在京中多日的摸排,终于现了那个右大臂上有伤的女人,而且身形确实和那晚的女刺客非常相像。只可惜,她逃出了城,躲进了深山。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郊外所有的山林,她在里面断食又断水,就算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也迟早饿死她!”
女人听了这话,不住地点着头,只掩唇娇声道:
“这样啊,那本宫先恭喜三殿下了!那女刺客一死,就暂时没有人知道您的身份有假了!”
“是啊,我现在就期待着王真能死在半路上,千万别把那本细作花名册送到汴京。不然,你就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名册偷出来了!”
……
过午,江府。
江沧住的地方一向门可罗雀,今日却聚集了很多人。府宅的两扇大门敞着,不管是门上还是院子里,都被砸满了鸡蛋、烂菜叶子、冻坏了的萝卜……
江沧紧紧地抱着吓得嚎啕大哭的素素,头上、衣袍上不是鸡蛋液就是烂菜叶子,脸上还有两道抓痕,不知道是被哪个泼妇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