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他把生死二字看得很淡很轻了。他若能活着,便可以陪着曹静和,给她出谋划策,让她不那么孤单;他若真死了,曹静和也就不必照顾他了,可以彻底摆脱他的拖累了。
反正怎样都好,生与死,也没有那么重要。
思贤坊的集英居是一处普通的民宅,这几日却突然重新修整,隐约有了茶馆的雏形。
因其不是临街的铺面,只是一处街巷里的宅子,想来很难被人现,也不会有太多茶客。在这里开店,着实有点匪夷所思。
这日雨后,一个满脸雀斑、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妇挎着篮子,走街串巷地吆喝着:
“卖烙馍喽,刚烙好的烙馍,热乎的烙馍,有买烙馍的吗?”
不知不觉,妇人已走到了集英居的附近。这处宅子原是一位私塾先生的住所,听说他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在汴京为官,后因不满上级官员的作为,自请辞官,在家里开了个私塾。
集英二字,无外乎汇聚天下英才。
后来戎狄入侵,战事吃紧,这位老先生为前线捐出了不少家产,长安沦陷后没多久,老先生感叹故国浮沉、山河破碎,写了一篇痛斥先帝的亡国赋,没多久就病故了。
后来,他的子孙后代便迁回了老家,这处宅子已荒废多年。
卖烙馍的妇人挎着篮子,在集英居门前停住了脚步。这里要改成茶馆,有很多穿着束袖短衣的男人在此做工,改门头的改门头,添桌椅的添桌椅,忙得不可开交。
妇人驻足后,笑着说:
“各位爷,我这有刚出锅的烙馍,你们吃吗?”
几个人抬头看了看她,其中一位个头不高、有些微胖的人搁下手中的锤子,笑着上前招呼道:
“正巧晨起没吃东西,给我拿两张饼!”
“好嘞!”
妇人掀开篮子上的蒸笼布,烙馍还冒着热气,香味直往人脸上扑。那工人付了钱,拿了饼,随口问道:
“你是这坊里的百姓?”
“是啊!”
“怎么看你有些面生呢?我在这做零工很多年了,倒是不曾见过你!”
“我也是年前儿才搬来的,我男人也在外做工,我寻思着出来卖点烙馍,贴补一下家用。”
妇人说着话,抬手指了指新换的门头,问道:
“我不识字,敢问这门头上写的是什么?”
“我识字也不多,听这宅子的新主人说,是同福茶馆。”
“茶馆?谁家好人做生意做在这么闭塞的后街上!”
妇人不解地笑着,那工人也低声笑道:
“谁说不是呢?我们几个也纳闷,不过,听说这老板是从燕都来的,兴许北地的商贾与咱们中原人的经商之道不同?”
“哦?不知这老板是何人物?”
“只说姓叶,具体什么来历,我们也不敢打听,我们也只是拿钱干活的!”
那人说完,手里的馍也吃干净了,两个热乎乎的饼子下肚,顿时舒服多了,他摸了摸肚皮,又重新拿起锤子叮叮当当地干起了活。
妇人重新盖上蒸笼布,又继续吆喝着往前走。她绕到集英居的侧门和后门,仔细打量了一番,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不一会儿,天又下起了小雨,雨虽不大,可却十分细密,纷纷扬扬地洒下,很快脸上便湿漉漉的了。
那张布满雀斑的假面已有些挂不住了。
曹静和匆匆走到隐秘的角落里,伸手撕下了这张假面,微微喘了一口气。
这里人不多,虽是白日里,却也十分静谧,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只余下雨打青石板砖的淅沥声。
可是,在这重烟雨的掩盖之下,像是慢慢混入了什么异样的声音。
一下一下,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曹静和心下一惊,正欲仔细分辨着,却忽然觉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她尚未及反应,一只厚重有力的手掌便落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她。
喜欢风雨雁归来请大家收藏:(91919191)风雨雁归来更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