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朴实无华的农村晚饭,在不太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只有桂如月娘儿俩开心的世界达成了。
吃完饭,张小丫还习惯性地要去洗碗,但桂如月一把把她抱起来。
“做饭的人不洗碗,分工合作啊,走,咱们回房睡觉去!”
然后大摇大摆走了。
王氏哎哟哟地叫唤,拿眼觑张老娘:
“娘,你看这……”
张老娘脸拉得像头驴:“痨病鬼好上一点就拿乔!我看她能威风到几时!今儿的碗先你洗了吧。”
王氏不满:“咋就是我洗了,我三个儿子呢,怎么也应该是老三家的丫头……”
可她扭头一看,老三家哪还有人影?
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
王氏气得呀,在灶房摔盆摔碗叮铃哐啷,又含沙射影地把老大家的挨个骂了个遍:
“天打雷劈五鬼分尸没良心的混账!短命鬼痨病鬼领着一群讨债鬼!挑么挑六,咸嘴淡舌,张着个嘴等天上掉干饭吃!吃完拍屁股就走!我怎么那么命苦,我三个儿子呢……”
张铁犁只有十岁,仗着是二房最小的孩子,平时王氏总抢着给他夹最多的菜。
可今天不但没吃上干饭,豆腐也只吃到几粒碎丁。
他一边在灶台舔那装豆腐的碗,一边闹:
“娘!娘!我没吃够,我要吃豆腐……”
王氏恼得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吃你娘老子的豆腐!让你爹也去打仗领个抚恤金吧,死了爹就有豆腐吃了!”
张老娘在院子里听到,扯着嗓子骂:
“老二家的,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这张碎嘴一天到晚没点数,看我给你用针缝上!”
一时间,大人的拌嘴声,孩子撒泼的哭闹声,在不大的泥房里此起彼伏。
但桂如月可不管,娘儿俩依偎着躺在狭窄昏暗的小房间里,难得地睡了一个极其香甜的好觉。
第二天。
桂如月又被王氏尖利的叫骂声吵醒。
这个叫醒服务真是绝了呀。
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床上一如既往地只有她自己,张小丫又早早起来干活。
王氏叉着腰在院子里骂人:
“哪个把糖偷吃光了!烂穿肠肚的夯货!只会嘬嘴嚼牙的饿死鬼!白花花的半罐糖呀,就这么给偷摸干净了!”
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糖可是稀罕物。
寻常人家,只有过年过节,才用手指头捻几颗,给全家人甜甜嘴。
半罐糖,够一家子用一年了!
这下张老娘也坐不住,沉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迈着两条干瘪细瘦的腿,飞快从里屋走出来。
“糖不见了?哪个小王八羔子干的!”
原本各在屋里偷懒的人,呼啦啦往院子里涌,生怕来迟一步,自己就成了那个贼。
二房这边,张老二领着十六岁的大儿子张铁牛耕地去了,十四岁的二儿子张铁柱背了一袋米去赶圩,卖米。
小儿子张铁犁倒是在家,一看奶奶那吃人的脸色,他赶紧跑到王氏身后躲着。
而三房,张老三最近腿疼,没下地,夫妻俩都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