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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娥娘惊疑不定,愣住了,她滚得一身泥,整个人灰扑扑。
赵泽雍满意颔首:“无事就好。”他看着湿漉漉滴水的几人,打量嘴唇青紫的容佑棠,关切催促:“你们先下去收拾收拾。”
“是。”卫杰等人应承,他们如今在北营当差,就近挤在旁边待拆空房里,铺盖衣物俱全。容佑棠却没有,可他跟大部分亲卫关系都熟悉,于是自发跟着走,准备借一套干衣穿。
赵泽雍皱眉目送,生生忍住想伸出的右手:哪儿去?明明后帐就有衣裤。可惜不合适,知道你肯定会回避。
韩如昆愤怒下跪:“殿下,卑职敢对天发誓,就算告到御前也绝不改口:我韩如昆没有欺负方小珍!这刁妇根本不讲道理,幸好方小珍没死,否则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求殿下传唤她来,当面对质便知,求您主持公道!”
方娥娘眼睛转了又转,下不来台,只是干哭干嚎。
赵泽雍猛一拍桌子,震得茶杯抖三抖,训斥道:
“方氏!实情究竟如何,待传唤方小珍一问一验便知,你口口声声指控男方玷污你女儿,究竟有何凭证?石料仓库是本王布防的,有军令,外人不得擅入,方小珍怎进得去?”
“这、这……”方娥娘萎顿在地,吱吱唔唔,半晌又嚎哭道:“无风不起浪,真相只有天知道!民妇只知道他仗着有权有势就打人,几乎打死我当家的,那么多人睁眼看着,能冤枉了他?”说着又拍地、又捶胸口。
韩如昆呵斥:“究竟谁先动手?谁拦着路不让我离开?谁死活逼我把方小珍带回家?这些也那么多人睁眼看着,能冤枉了你?!”
方娥娘却充耳不闻,只是嚎。
赵泽雍威严喝令:“安静!方氏,你真当本王治不了你的罪?”
……
容佑棠换上干衣,匆匆返回时,却看见方同夫妇和方小珍出现在营帐!
容佑棠挽起过长的袖子裤腿,纳闷走进去。
“你说的可是实话?不得撒谎!”赵泽雍略缓和脸色。
方同媳妇尴尬道:“民妇和婆婆帮小珍换衣裳,特意看了,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打死不敢乱嚼这个,毁人清白名声要下地狱的。”
赵泽雍点头,又问:“方小珍,你怎么说?”
凡是寻死获救的人,总能看淡许多事。
隔着气急败坏的方娥娘,方小珍没有扎辫子,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半眼没看左侧的韩如昆,小声但坚定道:“韩大人从没有欺负过我,是我贪吃,才总带弟弟去讨糕点,有两次他递给弟弟、有一次他叫军爷递给我,最后一次……天黑了,他回城,路过我家,把半包桂花糕都给了我。”方小珍眼里一片空茫死寂,仿佛真忘了每天傍晚在围墙边翘首等待的自己,平静道:“都怪我没说清楚,家人才误会了,爹伤得那样重,求庆王殿下饶了我娘。”方小珍求完庆王后,转身,低头膝行,挪到韩如昆面前,咬牙重重磕下去:“求韩大人饶了我娘。”
韩如昆闭目,冷着脸,这辈子不想再看见方彦一家人。
“求庆王殿下开恩!求韩大人开恩!”方小珍不停磕头,她娘缩在一旁哭,念叨着要韩家赔医药钱。
容佑棠屏住呼吸,特别想把小姑娘拉起来、送她回家去。
赵泽雍拍板道:“此事纯属误会。但方家未查清事实便发难,冤屈他人,算过错方,负主要责任!”
方娥娘顿时呼天抢地嚎哭起来,拉着女儿就打,被赵泽雍严厉喝令绑起来、堵嘴。
天底下为什么有这样的母亲?容佑棠赶紧把方小珍拉开、挡在身后,十分愤慨,难以理解。
渐渐的,众人都看韩飞鸿:这位是两朝元老、权倾朝野的重臣,又是韩如昆的父亲、韩家家主。他穿绛紫华服、头戴雀羽绒帽,两颊各一道深深法令纹,须发皆白,两手交握。
由于是在北营地盘,庆王必须管到底。这种事双方一般会选择私了。
赵泽雍正色询问倒霉男方:
“韩如昆,真相现已查明,你准备如何?”
韩如昆刚要说话,却被一直安静旁观的父亲抬手阻止,韩太傅长叹息,起身,欲双膝下跪。
第58章
韩太傅要跪?!如今除朝堂以外,君臣相见时连陛下都多半免了他的礼!
郭达不由得心惊,下意识抢步想拦——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跪下去,那是两朝元老、我祖父生前的同僚,传出去表哥的名声就难听了!
“太傅万万不可!”郭达脱口而出。
“您坐下说话。”赵泽雍眼疾手快,稳稳把人托住,亲自送回座椅,皱眉问:“太傅何故如此?”
韩飞鸿一改之前面无表情的肃穆模样,坚持不肯坐,反而极力劝赵泽雍坐着,他站着,老态龙钟,愧疚万分道:“庆王殿下,您快别折煞老臣了!今日之事,犬子虽是被冤屈,可他也有过错,教子无方,老臣责无旁贷,不敢推脱!若是在家里,任凭犬子如何舍米舍粮、舍糕点,老臣都是支持的,只当为陛下、为成国、为小家做好事积功德。可军中不比家中,他在您麾下效力,理应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舍糕点哄孩子’,此事外面做得,军中却不应该,当差不够严谨!”韩飞鸿沉重反省后,又横眉立目,喘吁吁,厉声责斥独子:“还有脸喊冤?若不是你疏忽大意,怎会落入小人圈套?中雕虫小技?为父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来了北营,差事办得马马虎虎,麻烦却招了一大个!耽误庆王殿下多少时辰、多少精力?逆子!跪好了!还不赶紧向庆王殿下、八皇子殿下请罪?八殿下为了你的事,奔走相帮,伤得那样重,若陛下听闻,还不知心疼得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