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还是什么也别说了……
……
澜澈被他猛地按倒在八尺大床最深处,仰面陷入铺满了厚厚大红锦被的高床软枕间,犹如坠入云山幻海。本就恍惚的神志更加模糊了,隐约感觉到聆渊扑了上来。他的动作并不如往日那般粗暴蛮横,甚至可以称得上体贴温柔,从衣襟处缓缓探下,一层一层剥开他身上鲜红如血的喜服。
是了,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澜澈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发生了这么多事,聆渊还觉得他们可以成为一对眷侣吗?
聆渊好似根本没想这些,翻手一挥间,无风自动的鲛绡床幔层层闭合,二十四根儿臂粗的大红喜烛渐次熄灭,空气中弥散着旖旎的甜香。
“……澈儿,”聆渊松开他柔软的唇转而凑在他耳边,温柔地轻唤他的名字,微微湿暖的气息喷在他的鬓发上,无端惹得他一阵颤栗。
算计也好、真心也罢,总之在这个洞房之夜,你在我的怀里,任何人和事都改变不了我们既成的关系。
“过了今夜,你我就是夫妻了。”当着魔域七十二城的面,行了三拜大礼的夫妻、天道都无法拆散的爱侣。
从今以后,你是属于我的。
澜澈全程紧闭着眼,聆渊的动作其实很温柔,比他苏醒后的每一次都要小心翼翼、轻缓柔和,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动作轻柔而专注。可澜澈心头的痛苦却不减分毫——连日将自己的身体逼上极限、接连动用孕中胎儿的灵力再加上接连心神劳损已对他的心脏造成了严重的损毁,从被带回王城时他就在咬着牙苦苦支撑。此刻被放倒在塌上,晕眩感更甚之前,身体已完全不受自己掌控,意识更加昏沉,仅是凭着本能细碎地轻哼出声。
聆渊完全没有注意到澜澈的异样,理智告诉他今天必须耐心而温柔地对待澜澈。然而得到的越多,他想要的也越发多了起来,到了后来,骨子里属于兽族的凶性还是本能地复苏。他无数次狠厉地扳过澜澈别开不愿被他看着的脸,噬咬他已经红肿的唇辦,动作残忍凶狠得不像是在亲吻,更像是想把眼前这个人一条一条撕碎,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巨大的喜悦和餍足填满聆渊整个人,即使澜澈今天全程偏着头避开眼不愿意和他对视也不减他的兴致,待到天色将明时,澜澈终于撑不住昏过去后,他才把人重重搂进怀中,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亲昵又怜惜地蹭了蹭他的额头,抱着他直坐到天色大亮才依依不舍地把人裹进厚重的大红锦被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霜靖河的事情未完,前殿还有棘手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梅疏影当众公布了太后鲛珠中的记忆引来城中一片哗然。愤怒的应龙城百姓们围上宫殿山要求王上处死杀害王太后娘娘的妖妃澜澈。
鲛珠中的记忆、梅疏影和烟波浩渺殿一众侍从的证词甚至澜澈的身世和来历无不显示着澜澈就是杀害霜靖河的真凶,可是聆渊没有忘记那是大婚典礼上,澜澈初听丧钟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惊诧神色和他当时认真而肯定的回答——“我没有杀死她。”
凶手定不会是澜澈!
必须查清楚这件事,为了他惨死的母亲、也为了还澜澈一个清白。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霜靖河在王城中的威望。
越来越多情绪激愤的百姓在城中生事、镇守边关的魔兵将领愤怒地开启传送法阵回到王城围在宫殿山下逼他们的王上严惩澜澈……
梅疏影说什么也不愿为霜靖河布置灵堂,而是把她冰冷的尸身像平常一样安置在凤塌上,霜靖河眉目姝丽,神情平和,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聆渊前往烟波浩渺殿准备劝说梅疏影将霜靖河落葬的时候,她正双膝跪地,恭敬而小心地往霜靖河尸身的嘴里一点一点喂进鲜红浓稠的液体。
“你干什么!”看见这一幕的聆渊惊怒交加,旋即飞身上前挥手拂开梅疏影握着碗的手。装着黏稠液体的玉碗砸落在地,碎玉残片夹杂着星星点点鲜红飞溅而出,沾染上梅疏影素色的裙摆。
梅疏影没有说话,也没有俯身去收拾一地碎屑,更对着聆渊视而不见。她怔怔地看了一眼从碎碗里蜿蜒流出的液体,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翻手召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下方一寸之地,就要狠狠刺入!
“是血……鲛人的心头血,你——”聆渊俯身沾了一些飞溅而出的鲜血嗅了嗅,震诧地抬头,正好看见梅疏影用刀往自己心口插,眼神惊骇得宛如白日见鬼。
“你也不想活了吗!”聆渊怒喝一声,抬手劈下,一股凌厉的力道落在梅疏影腕间,震得她手腕失力,匕首倏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梅疏影想也没想俯身就去拾那匕首,谁知聆渊先她一步飞脚就把那匕首远远踹开,怒视着梅疏影,厉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生死有命,母后已经去了,你喂她再多血也是无用!”
“无用?”梅疏影低声重复刀,忽然绝望地嗤笑起来:“确实无用,疏影虽也是鲛族,却是血脉之力微弱的普通鲛人,心头血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仅能勉强护住王太后娘娘尸身不腐而已,远远不及身为鲛族嫡脉的澜澈殿下,一滴血就可以换回太后娘娘的命。王上,求求您——”
“疏影,你魔怔了!”聆渊不愿再听,毫不犹豫出言打断道:“母后一向待你极好,她去了你痛不欲生,本王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甚至比你难受千万倍。然而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传说中的鲛人心血,也只能在魂魄刚刚离体时起作用,如今母后都已亡故数日,鲛人血也无用矣……”
“不,有用的。”梅疏影见聆渊愿意和她说话,以为事情有了转圜余地,热切地解释:“王上对鲛族了解不多所以不知道……澜澈和太后是血亲,心血的生效时间比别人长了许多,哪怕数月之后依然能够起作用。王上,只需要一点点澜澈的心头血就好,只要一点点,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够了!”聆渊面色一沉,声音冰冷利落:“本王早就与你说过打消这个念头,速将母后归葬!”
梅疏影骤然扬起头,原本如同瑟瑟秋水的一双美目如今布满了血丝,眼底闪烁着陌生而阴狠的光,她冷笑一声忽然道:“王上,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为了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吗?生你养你的母后竟连杀人凶手的一滴血都不配得到吗?”
“放肆!”聆渊一腔怒火终于燃至最盛,不由自主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愤而甩下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梅疏影倔强地仰头和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外覆着一圈湛蓝美丽的虹膜,看上去和澜澈有三分相像。
鲛族的人都是这样吗?分明看上去很是脆弱柔软,可偏偏都有用只言片语就能轻易激怒他的本领。澜澈是这样,梅疏影也是这样,仿佛永远不知道只要自己顺从一点、和软听话一点,他就会对他们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