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渊沉默了许久,忽而笑了:“梅疏影,连你都看得清楚,唯独本王从头到尾懵然不知。国师谈氏别有用心,精于算计、将军剑藏锋假意投诚,实则效忠九幽、庇护百年的臣民与我反目、王妃在大婚当日弃我而去……我这个王当得可真是失格。”
梅疏影垂下眼帘,面容隐入阴影,一时看不清神情。
“那么你呢?”聆渊停顿片刻,声音已经平静许多,甚至隐隐带上几分森冷的意味,“梅疏影,被我视作亲妹的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梅疏影在他冷厉的逼问声中闭了闭眼,道:“我想要的早已与王上言明,疏影此生最大的愿望就只是王太后娘娘健康安泰。”
她沉默须臾,缓和了语气迂回道:“王上,旁人要的是澜澈的命,我却只要他一滴血。只要王上愿为太后娘娘取来他的心头血,我就可以从中斡旋……”
一腔气恼和愤怒直冲聆渊脑顶:“我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却还没有废物到连自己所慕之人都无法保护,需要靠伤害他来维持城中局势!”
梅疏影没有理会他的怒吼,站起身来,以一种胸有成竹般的姿态微微仰着头看着聆渊:“你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你甚至可以公布太后娘娘当年泄露阵心以至瀛洲覆灭的旧事,必定能够一举逆转局势,此刻叫嚣着要澜澈偿命的鲛族也不会再追究澜澈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的王上,你敢吗?一旦你这样做,受人尊敬的太后霜靖河立时便会成为鲛族的千古罪人,遭人唾骂、为人不齿!王上,你愿意看见太后娘娘尊荣全无、不得安宁吗?”
……王上,好好考虑一下吧,一滴血而已早不了他的命。”
“没有考虑的必要。我当然不会任由母后遭人唾骂,更不会让澜澈受到半点伤害。鲛人和魔族寿数漫长,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他一点一点弄清当年之事的真相、帮他解开心结。”
“王上果然对他情深意切。”梅疏影喟叹一声,再开口时却陡然换上了一种好整以暇的嘲笑语气:“可是王上,你有问过王妃殿下的意愿吗?他愿与你一起寻找当年或许并不存在的真相吗?还是说……他根本就厌恶着你,从头到尾只当你是报复王太后的工具呢?”
梅疏影的话彻底刺痛了聆渊心底最脆弱、最不堪触碰的神经。他怒从心起,周身本能地涌起阵阵杀意,睁着一双冷厉至极的眼眸呵斥:“你——给我——闭嘴!”
正当此时,“轰隆”一声巨响破空而来,地动山摇的剧烈震荡从脚下升起,一名鲛人侍从步履蹒跚身形摇晃着闯了进来。
“小心!”梅疏影回头扶了他一下,急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这是什么声响?”
聆渊灵力远胜于她,早在轰鸣声响起的瞬间就已心有所感。
果然,侍从的话应证了他的预感。
“王上、公主殿下……”煞白着一张脸闯入殿中的是一名容颜稚嫩的鲛人少年,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头流下,顺着鬓角砸在地上。然而他虽恐慌惊惧,口舌却依然伶俐利落:
“九幽异魔攻入城了!”
聆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呢?”
魔域七十二城都有城主亲自布下的防护结界,王以自己强大的力量庇护整座王城,异族根本无法从外轻易攻入城中,即便有力量强横的大魔领兵偷袭,结界也会提前发出示警。而今结界一切正常,他的灵脉也未感觉到任何异常,九幽魔族是怎样越过结界攻入城中的呢?
……还是说他们非是由城外攻来,而是经由其他通道直接出现在王城内部?
一个令人脊背生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聆渊猛地抬头望向那报信的鲛人,一字一顿问道:“九幽异魔,最先出现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