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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渊写道:“眼睛,怎么了?”
残废多年的双目毫无预兆地被一个陌生人触碰,虽然只如蜻蜓点水般地轻微一拂,但还是惹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心底起了强烈的觳觫,莫名的惊悚自胸腔升腾而起,直冲脑顶!
“……没什么。”有了先前误伤无辜凡人的教训,他再也不敢贸然出招,强行压下心底升起的恐惧和不快,微微偏了偏头,若无其事道:“很久很久以前受了一些伤,已经愈合了。”
手心落下两个字:“疼吗?”
澜澈一顿,脑中不断有过往的记忆一幕接一幕逐一闪现。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厌恶的神情转瞬即逝,很快又平静地笑了笑:“受伤哪有不疼的?刚伤的时候每日每夜都有如利刃钻心,痛得人彻夜难眠,后来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再后来伤口愈合,也就没有感觉了……”
他分明说得平静,可揽着聆渊双肩的手臂都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声音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细微轻颤。
这哪是不疼呢?这分明是疼极了啊……
聆渊既悔又恨,心痛如绞,过往所有的痛楚和懊悔潮水般涌上心来。
他忽然有些忍不住,差点就要推翻所有的计策和筹谋、背弃自己所有的决定,变回原来的模样把身后这个强作淡漠平静、强装若无其事的人揽在怀中、摁在胸口,一遍一遍对他说着对不起、一次又一次请求他的原谅、请求他给自己机会能够好好补偿他、对他好……他的手掌甚至已经伸至半空召唤盛有澜澈目珠的玉盒,长久以来他给到澜澈的只有无理的猜疑、**蛮横的暴力、各种离经叛道的强迫,但是现在,他至少可以把澜澈的双眼还给他。他们都有漫长的寿命,足够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弥补他……
可就在这时,澜澈的一句话却让他猝然停下了动作,手掌尴尬而无力地悬在半空,整个人如淋霜雪,出声说话的勇气荡然无存。
“正因为我疼过,才知所有口头上的道歉和补偿都是苍白无力的废言。”澜澈话锋一转,语气忽然有些淡漠,“打伤你虽是无心,但确是我之过错。我会治好你的伤,或许你还有其他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得到,都可以满足你。”
澜澈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到怀中之人片刻前莫名有些僵硬、却勉强还能够支棱起来的身体瞬间失力,软弱无力地倒落在自己怀里。
聆渊心念一动,收起差点就要强催灵力打开传送阵法的手,缓缓落笔:
“要什么,都能给?”
澜澈今日接连被勾起过往不快的回忆,连带着对眼前这个凡人也莫名有些厌烦,然而此事过错在他,他必须对这个凡人负责,思量再三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郑重重复道:“什么都可以。”
一个凡人,能有多离奇宏伟的愿望?无非就是数之不尽的财富、富贵绵长的命数。他的力量虽未恢复,糊弄一个凡人却还是绰绰有余。
聆渊定定地望着他许久,眼底缓缓凝起一股渴望的神色,他就这么看了许久,久到澜澈都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还没有想好就慢慢想,我先来医治你身上的伤吧,你还疼吗?
“浑身疼,没法走……”聆渊继续厚着脸皮装虚弱,他的手指在澜澈的掌心中游移得颇为缓慢,只因这样便能多享受一会儿把心心念念的澜澈握在手心的感觉。
澜澈伤了人,虽然因为忆起旧事心情不佳,但还是没有催促他,耐心地读完他所写的每一个字。
“别担心,我虽看不见,却略通医术,很快就能治好你的伤。”
聆渊狐疑落笔:“荒野外,怎么治,不回家?”
说话间,只见澜澈不动声色召出一把幽兰骨刃,横在掌心,若无其事道:“我们一族天赋异禀,鲜血可以疗愈世上大部分伤口。来,让我看看你伤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