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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谈这些,可是我想让你让你知道。”他握着澜澈手腕的那只手缓慢而坚决地加大力道,一字一句清晰道:“别生气,我只是想带你看看这里,看看我这些年来过得怎样。”
封印了多余的情感后,澜澈对聆渊的感情其实已经十分淡漠了,听到这里他勉强抑制住心底的厌烦和恼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心平气和:“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明白,对你,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爱恨了,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和我都没有关系,不必让我知道……”
聆渊没有理会他,拉着他不由分说地走到了宫殿尽头。
“哐——”一声沉重的门扉开阖之声响彻禁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却熟悉的味道。
“你知道吗?”聆渊抓着澜澈的手,一边朝殿内走去,一边握着他的手抚上宫道两侧存放着的物件。他说话的语气格外古怪,令人不安,“这个房间里存放的都是与你相关的东西,你穿过的衣服也好、用过的杯盘器具也好,不拘大小,我都好好地收在这里……”
一丝寒意终于无声无息地从澜澈心底窜起,刹那间它忍不住想要向后退去,可是手被人拽得紧实,根本没有拉开距离的余地。终于,澜澈话音中的冷淡已经完全被不可置信地惊愕所取代:“你这又发的是什么疯?”
聆渊略停下脚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他便找到一块圆润的小石块并把它放入澜澈掌心,用自己的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包裹着他。
“这是当年你在九幽帮我赶跑欺负我的大魔时掷出的剑气削下的石屑。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偷偷收起来了,那是我拥有的、第一件关于你的东西,我把它好好地收到这里,你不在的无数个日夜里,我只能靠清点此地的一事一物、细数你我的过往来打发着漫长寂寞的时光。”
澜澈根本不知道聆渊说这些话的意图,心底泛着寒意的不详预感越发深重。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生出的惧意,本能地在聆渊手中颤抖了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察觉到他的害怕,聆渊侧过头来温声安抚:“别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不会再让你难受了……”
即便看不见聆渊此时脸上的神情,也能察觉到他殷切得古怪的语气,说是疯狂也不为过,澜澈心底惧意更深。
“澈儿,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样决然地扔掉我?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你。你好狠的心啊,只留下两根骨头给我……”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挥袖袍召来两根幽幽白骨,小心而温柔地把它们放进澜澈掌心。
“我早该知道,你对我狠,对自己更狠。”他一手握着澜澈的手,另一手沿着他的喉头一路向下抚过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澜澈胸下数寸,“你要是生我的气,随便你想**几刀都可以,何必为了扔掉我狠心伤害自己的身体?以后再不可这样了,知道了吗?”
鲛人的肋骨锋利可作骨刃,澜澈握着自己百年前抽出的肋骨失神一瞬,却被聆渊抓准时机趁这个时候向他靠了过去,用自己的胸膛撞上他手中尖锐的锋刃。
利刃刺破血肉的瞬间,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喷洒在澜澈手上,烫得他下意识松手却被对方紧握着五指扭脱不得。
聆渊不顾胸口洇开的大片大片血迹,手中力道加大,控制着澜澈的手握着骨刃一点一点深深扎穿整个心脏。
“你放心。”他看见澜澈因为惊恐下意识睁大的双眼中满是诧异和惊惧,有些心疼地哄慰道:“我不会有事的。我是魔族,比你强壮许多,就算是心脏被人扎穿也死不了……我已经撤掉了身上所有的防御,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痛我都能感受得到。你如果还是觉得不解气,你就再多扎几刀、或者砍在其他地方都可以,这些伤痛对我来说都远远不及失去你的痛苦……”
澜澈快被吓疯了,越是挣扎手中的骨刃便更深了几分,到了后来他索性不再动弹了,任由聆渊将自己的骨刃整根没入胸口。
“看!”当最后一寸骨刃彻底扎进胸口时,聆渊低头抻开澜澈的手掌,迫使他抚在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胸膛上,脸上隐约带着欣悦的笑意,“吞了你一根骨刃,我什么事都没有反倒还很高兴,从此你的一部分身体就永远留在我的身体里了……所以别担心我死掉,尽情发泄你的怒气吧。澈儿,过去是我委屈了你,我只求你别不要我、别再轻易把我扔掉了。”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澜澈短促地尖叫一声,终于再难压抑心中的恐惧,大力甩开聆渊的手,退后数步怒斥:“还是说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就能让我心软、让我愿意再一次回到你身边,受你的欺辱和凌虐?君聆渊,生为鲛人,我不比任何人卑微下贱,别再妄想我会回头!”
他说得决绝又无情,本以为按君聆渊过往的性子定会大发雷霆发狂似地把他按倒,谁知对方只是很轻地一摇头,叹了口气道:“澈儿,我从没那样想,我真的只是想向你道歉。你不知道这百年间我几乎把整个魔域都翻遍了,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急得快要死掉了,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用你留下的骨刃结束自己的性命,可是我不敢,我怕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魔族没有来生,如果我死了,你我就真的没有可能再在一起了……”
澜澈又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负在身后暗暗凝聚灵力,听见这句话不禁一挑眉:“我们现在也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
聆渊听而未闻,若无其事地朝他笑了笑:“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样血肉模糊的报复方式?没有关系,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告诉我你想怎样惩罚我……对了,方才我还没有说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但我在找寻你的过程中找回了不少与你有关的物件。你我第一次离开九幽城去凡界时穿的衣裳当时在仙岛上都被我撕碎了,我只好走去那个小镇买了一身差不多样式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经常把这些小东西拿出来看看,假装你还在。可是这些都没有用,它们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代替不了。我无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痛苦,所幸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做了些东西聊以慰藉……来,我带你去看。”
澜澈还没来得及化出一缕灵力就被聆渊长臂一揽,半拖半抱着往前方带去。对方的力道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但无论是动作还是气力都恰到好处得让人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恐惧和陌生的怪异感几乎都要填满澜澈的整个脑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聆渊要展示的会是更加可怕、更难令人接受的东西。
果然,数息过后,他的手就被聆渊拽着,慢慢抚上一片柔软却冰凉的物体。
轻触之下是一片丝绸般细腻柔滑、毫无瑕疵的质感,若非它毫无温度,澜澈几乎都要怀疑那是一张仿若凝脂、细腻白皙的皮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