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深入敌军,谈何容易。萧承璟此生至此,唯有此事无十分把握,但是此生,这件事却至关重要。
……
山庄的管事风清池不见了萧承璟,便去找夏泱泱。她人却不在山庄里,风清池终于寻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山神庙附近那个悬崖处,由彤云搀着,望着远处的变幻莫测的云雾。
上一次在这里,竟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公主,世子跑了。”
夏泱泱回眸一笑:“风伯父,这人是我放的。”
她抬手,扶着彤云,缓缓向风清池走过来:“风伯父,你瞧瞧。”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到风清池手中。
风清池翻着册子,不出半个时辰,后背已经是冷汗涔涔……
那上边一桩桩,一件件,把他跟萧老将军给养军队的各项收支,甚至还有他们在各处埋下的暗桩记得清清楚楚。
这便是萧承璟半年多来,在此处的收获。
风清池倒吸了一口气,萧老将军并非是一个不谨慎的人,能挖出这些线索之人,绝非他可以应付的。
“这册子,世子本可以交给皇上……”夏泱泱抬手指了指山下几处灯火,“但是他无意于此。风伯父,现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若是再掀风波,苦得只是寻常人。若是我为一己之私,让万民陷入水火,泱泱也再难安乐。”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风伯父,人生在世,君王也好,草民也罢,吃也不过三餐,身边也不过是血亲爱侣。其余的,我尚且可以放下,风伯父为何不饶了自己呢?”
夏泱泱看着风清池愈发清朗的眼睛,心知现在不如留他一个人静静,便由彤云搀扶着,缓缓下山去了。
这番大道理,夏泱泱也就是说给风清池听的罢了。其实风清池倒也不那么糊涂的人,只不过苦苦蛰伏二十来年,却接连遇上萧老将军去世,又以为夏泱泱葬身火海,才渐渐急火攻心,不愿再等下去。
转眼间,萧承璟已经走了一个月。
风清池已经放下心中执念,专心经营山庄。
夏泱泱这时已经肚大如箩,天气又热,人愈发怠惰。这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靠在软榻上拿着布头给孩子缝衣服。她倒不擅女红,只是闲来无事,为娘的给孩儿做点东西,意思意思罢了。
偏偏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乌鸦,站在房檐儿没完没了地叫起来。
夏泱泱本来都快要瞌睡起来,被那鸟儿惊得手一抖,一根银针竟然扎进她手指里,血珠儿立刻就渗里出来,把孩子的小衣都污了。
一旁的彤云见状,就捡了颗石子去赶那乌鸦:“快走开!扰了夫人,烦死人啦!”
她一回头,却发现夏泱泱脸上湿漉漉的,神色也不对劲儿。彤云心头一紧,跪到夏泱泱身侧:“夫人,你这是怎么啦?”
夏泱泱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那乌鸦栖息过的树枝,还在一晃一晃地,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萧承璟……走了一个月了。我昨晚,听见夜枭在哭,你可听见了没有?夜枭啼哭,是不是家里死了人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都是水,这眼泪可是她给萧承璟流的?
夏泱泱想,她可不担心那人,她只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她可就差那一张【洞房花烛】了。
可是,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心也突突地跳。她估计,那该是这身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才会这样,于是摸着自己的肚子,跟孩子们说:“你们就那么担心你们爹爹,娘不是还好好的。”
但就算她不拿萧承璟当回事儿,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她也总是免不了要怕的。那跟她一同做下这事儿的人不在身边,她就更怕了。
萧承璟走时,并未说清他此行去何地,做何事。夏泱泱也未曾过问。此时她再也按捺不住,带着彤云,直奔大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