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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宋右相这个人,虽然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掌权多年,党羽遍布朝野。先帝之所以让夏泱泱下嫁他家,为的是帮助新皇稳固江山,慢慢将自己的人取而代之。至于那之后夏泱泱该如何,却并不在他考量之内了。
说到底,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夏泱泱是先帝放在手心里的宝贝。但是,在大燕江山面前,也不过生一枚好用的棋子罢了。竟还不如替夏煜这个他并不亲近的嫡子谋求得深远。
只是夏煜听右相要接夏泱泱回去,不知怎地,心里却不怎么舒服,竟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把手炉往怀里抱了抱,道:“右相倒也不必如此。既然之前跟长公主定了两个月为期,那便两个月为期,岂可食言。朕的皇妹往常在宫中,被宠惯了,难免任性。朕也好在身边好好教教她。”
过后几位老臣告退,夏煜便问赵公公:“不知长乐宫怎么样了?”
他摸了摸下巴,等着赵公公告诉他,长公主如何在长乐宫冻得瑟瑟发抖,夜不能寐,如何在寝宫里抱着一床薄被哭得死去活来。
可是那老太监低声回应:“一切如常。”
“如常?”夏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弓着修长苍白的手指敲了敲案几,“既然她不怕冷,那这地龙也别烧了罢……”
金口玉言,夏煜一句话,长乐宫连基本的取暖也没有了。
没了炭火尚有地龙保命,没了地龙就只能砍树烧柴了。这些天又格外冷,夏泱泱有锦裘裹身,反而宫女太监过得颇为不易。
好在夏泱泱同太医那边讨了些强健体魄有助发热的汤药,给长乐宫的人分发下去。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是聊胜于无。
至于夏泱泱自己,因为并不是被禁了足,所以便去宫中其他地方蹭地龙。譬如那藏书阁,就是一个好去处。
夏泱泱心里很清楚,夏煜这就是等着自己去求他呢,可是这男女之间,若是顺从,也就少了些意思。帝王身边可从来不缺唯命是从的人。
去找他,不如等他来找自己。于是过了三五日,长公主经常跑去藏书阁取暖这件事,就传到了夏煜耳朵里。
藏书阁在宫中一角,有三层楼高。院中松柏常青,冬日景致比夏日有过之无不及。这一日,夏泱泱照旧让婢女在底层候着,自己却上了顶层,翻些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古籍。
藏书阁顶层的古籍放久了,难免有些故纸的霉味儿,且为了防蛀,藏书阁的书架子都是由樟木制成,也自带一股味道。
所以夏泱泱每次过来,身上就多掸了些玫瑰香露,连收在袖子里的丝帕也让婢女在玫瑰露中浸过。
不过今日,在这故纸和樟木的味道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苏合香气。
夏泱泱装作不知,却把身上的披风脱了,又把雪狐毛的领子也一并除了。她身上穿的是袒领儿的衫子,去了毛领便露出胸口白里透粉的肌肤。
她刚往里边迈了一小步,突然缩了回去,跺了跺脚,似是恼恨鞋子上沾的雪泥污了地板。又把一对桃红色的鞋子脱下,夏泱泱方长吁一口气,踩着雪白的罗袜,提着裙裾,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越往里走,那股苏合香气越是清晰。到了一排架子旁,夏泱泱却并不再往里走,而是踮起脚尖儿,从夹子上边儿取了本书下来,坐在地上,垂着头细细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