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泱泱从袖子里掏了些银钱递给他,淡淡地说:“没办法,刚才划破了你的大腿。但是不用真血,廖明月是信不过的。这些钱给你疗伤,再加上去边陲的盘缠,也该足够了。”
那武生也不客气,把钱接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夏泱泱一脚踹翻了火炉。
他见夏泱泱那副嘴角上扬的样子,不免心有余悸——他到底是怎么把她看成了一个弱质女子的?
这火烧起来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炉子旁烧到了屏风上。这武生藉着一身功夫带着夏泱泱跑离围场营地时,那帐子里的火已经烧得熯天炽地了。
她们顺了两匹快马,等到了安静的地方,马匹缓了下来。
那武生问:“夏姑娘有什么打算?不如跟小生一起走,天涯海角,当一对亡命鸳鸯。”
“那倒也不必。”夏泱泱浅笑,“我在京城有家有业,可不打算远离。“
那武生略有些诧异:“有家有业?”
夏泱泱道:“西市,东南。”
“好地方。等小生混不下去了,必来叨扰。”他旋即展颜,“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原来姑娘早有打算,我可以要替你夫君心酸了。”
这武生自然不能再回京里了,到了一处驿站,二人就分道扬镳。
临走时,那武生跟夏泱泱说:“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不过既然我这么说了,自然是打算跟姑娘说了。小的不才,除了这一身功夫,男女之间的事儿,也算有些经验。”
“那廖司掌,心里头是有姑娘的。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姑娘好过些。”
夏泱泱站在风里,但笑不语。
廖明月的心思,她又怎么不清楚。只是庆幸自己不是原主,不会真的投了真心进去。就算心里头有她,也未见他悬崖勒马。
不过,她在廖明月身旁留了些痕迹。她人不在,也不怕他不惦念。夏泱泱尚有几个场景等着触发,可不敢不让廖明月惦记。
事实上,廖明月的情形远比她想得更加痛苦难当。
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一摸手杖,就触到夏泱泱给他缝制的黑色棉垫子。这东西一天到晚都在他手底下,每次触摸,都让他想起那女子来。
到了晚上,梅香又按着夏泱泱的叮嘱,送来热汤。热汤入喉,宛如当日她亲手喂他。
他屋子里也换了熏香,正是夏泱泱调制的那一种。
这些,都是夏泱泱刻意留下的。
然而对于廖明月来说,这些全不重要。
那火熄灭后,夏泱泱的尸首都不见。也不知道是那个人开始的,但是不少人都说在火光里头,看见有蝴蝶飞走了。这廖夫人,是化成蝴蝶了。
她就算变成蝴蝶,也不肯飞到他身旁。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春天,廖明月叫人在院子里种的花卉也开了。
旁人道:“怎么司掌这么喜欢花?”
知情人就会同他说:“司掌这哪儿是喜欢花啊,这是因为蝴蝶喜欢花,司掌是想招蝴蝶来呢。”
因为这事儿,他连蜜蜂都看着不顺眼。什么“招蜂引蝶”,廖明月想引来的只有蝴蝶。蜜蜂?可就躲远点吧。
所以夏泱泱也没想到,她并不需要花那些小心思。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就在廖明月心里头留下了印记。
他只是觉得可笑,最后在那火场找到的,竟然是他赠给夏泱泱那只玉器。虽然烟熏火燎,沾满了黑灰,可是用清水随便洗了洗,却又恢复了往日灵秀的模样。
然而廖明月一向是个隐忍的人,几十年的怨仇可以被他放在心里,那些日子以来的情爱依旧可以被他藏在心头。外人看来,廖司掌依旧是那个阴晴不定的阎王,宦官,小人。
春日里的某一天,年轻的皇帝托付给廖明月一件事。
“廖爱卿,这事儿虽然不大,可是朕觉得在没有人比你更能胜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