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得有些乏,”苏寂言要支着身体坐起来,却被李成恒轻轻按住了,一手蒙上他的眼睛:“先生闭上眼,我有好东西送你……”
这时不时冒出头来的孩子气让苏寂言微微抿了唇笑着,顺势闭上眼。
盖在眼睑上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很是熟悉的厚实感觉,蓦地让人心安。若不是那奶声奶气的一声“爹爹”,他几乎以为自己又睡着了。
“清攸……”
甚至不等李成恒去扶他,身子沉隆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急忙忙地伸手要去抱塌边趴着的孩子。
李成恒不敢让他费力,一手抱起孩子放到他腿上,一边看着孩子不要撞到他。
孩子虽然近一个月不曾见到父亲,初时难免怯怯,却很快被父子天性盖过,张着手臂不停地唤着“爹爹”,一边在两个父亲脸上看来看去……
苏寂言眼角微红,一个月了,他把这小小的孩子扔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狠下心不去看他,也不敢问起。即使明知他不会有危险,午夜梦回,被腹中的孩子闹醒过来时,也总是心惊,生怕不在身边的孩子有一些意外。
抓住软软的手按到唇边,苏寂言抬头看塌边的人:“都没事了……”
日落西山,金光的余晖里已经传来震耳的呼声,看到郭川喜气洋洋地转进来,李成恒克制着汹涌的酸楚,轻轻“嗯”了一声,抱起扒在他身上恋恋不舍的儿子:“先生,我出去看一下,很快回来。”
苏寂言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你答应过我……”
要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李成恒微微阖目:“好……”
永恩朝之初,琼王勾结燕军作乱,围京两月有余,帝亲征破敌,解京城之围,生擒琼王及一干部下,燕王黎九琛求和,终永恩一朝,再不敢越边境一步。
善后的工作繁复而庞大,李成恒历数了琼王派人捣毁河工,致使民众死伤无数;结党营私,投敌叛国等数项重罪,宣布处以极刑,就将剩余的事全权交给了从徐卓宇和从池州赶来的方慕远。自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苏寂言身边。
苏寂言听他说起方慕远的变化,便不再多说,默许了他的行为。
魏放在军中忙忙碌碌当了两天的“军医”,终于还是一咬牙提着药箱进了宫,苏寂言见例行来做检查的太医是他,也并不十分意外,颇为友好地笑了笑,由着他捏住自己的手腕探脉。
倒是魏放咬牙切齿地探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药,你……你吃了几次?”
苏寂言本就精通药理,知道他给的那些药,都是强提体力的重药,非到不得已不会服用,但饶是他这样谨慎,一个多月下来,一瓶药也只剩下了一半。
魏放垂下了眼眸:“我……我去开方子来……”
苏寂言并没有焦急的神色,见李成恒接过魏放递来的药,便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魏放见他沉沉睡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针。
李成恒会意地放下帷帐,转身看他。魏放轻叹,视线透过帷帐看向榻上,几多叹息:“如果……他和孩子……”
孩子才只有七个多月,此时出生必定是多有不足的,甚至能否成活都不能确定,然而苏寂言的身体却是再也负荷不起更多的时间了。
李成恒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要看出来一些玩笑的意思,然而年轻的医者神色端正,眉目间的不忍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