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上路的准备,温月又无所事事了。
这种苦苦等待离别的感觉并不好受,夜里,温月邀请容山隐下楼烤火吃肉。
他们住的客栈有许多胡商落脚,这些走南闯北的商队经历的事情多,故事也多,每逢夜里睡不着,便会来庭院里点庭燎,众人齐齐围坐一块儿。胡商和大嵩人打过许多交道,早早学会汉语,他们的交流并无障碍,也欢迎有新的朋友加入他们的夜话会谈。
温月带着容山隐席地而坐。
枯木与绒草点燃的篝火很旺,黑烟翻卷,烟熏火燎,黄灿灿的火花像星子飞扬。
温月的侧脸被光华映得雪亮,她单手撑头,眼眸里也烧一团火,听故事很专注。
容山隐递去一片烤肉:“你喜欢听胡商讲故事?”
温月摇摇头:“从前出完任务,一个人待在客栈里会有点无聊。一旦感到寂寞,我就去凑这些局,和路人喝酒吃肉。陪我的人多了,说话的声音多了,我就不会觉得夜晚很长了。”
容山隐若有所思地垂下纤长眼睫,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温月会害怕漫漫长夜,会害怕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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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温月骑马送别容山隐。
她和山君从今往后,应该再无相见之日,和容山隐……依旧孽缘深重。
这么多年,温月学到了一点,没有家人疼爱,她唯有自爱。那么容山隐的背叛,她就该牢记于心。
明达叔曾教过她一件事,若是驯服不了的野狼,那便下手宰杀,不要给它接二连三扑杀你的机会。
而容山隐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温月很能狠得下心肠,如今犹豫不决的人,倒成了容山隐。
郎君手挽缰绳,勒马停留了一会儿。马蹄轻踏沙地,击起风尘阵阵。
“今日一别,再难相见。阿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温月一怔。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清隽秀美的郎君。
容山隐戴了面具,厚厚的遮面,却掩不住那一双深邃莫测的凤眸,潋滟的眼波流转,漆黑的眸子里,还有一丝温月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温月心脏闷闷的,她望着眼前身姿如松如柏,光风霁月的成年郎君,想到十年前那个待她温柔过、体贴过的容山隐。
她一直记得从前的事的理由,除了容山隐的狠话特别伤人,还有一桩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和容山隐好好道别。
没有机会,和那些属于温月的童年记忆收个尾巴;没有机会,好好安抚年幼时受伤的自己。
如今,容山隐竟依依不舍,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啊,当然有啊。
她想骂他,想凶他,想拿马鞭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