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十八堂的内堂入口,若是往常,她站在这里就能嗅到豆腐炖胖头鱼的香味,她爱吃河鲜、爱吃荤肉,容山隐像个茹素的僧人,但他会按照妹妹的喜好给他准备吃食。
他会温柔地伸手,抚摸温月的头发,对她轻声细语地哄,问她今天读了多少页的书,练了多少次弓马,准头如何,手指有没有被弓弦割伤,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记忆里的容山隐,虽是个青涩的小少年,说话却稳重又圆融,如同脉脉凉泉,沁人心脾。
温月想念容山隐了,她想回忆起兄长的模样,但她发现,她好像有点记不清容山隐了……
一时间,所有的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温月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她记得的事越来越少。
为什么看不到容山隐?
为什么等不到容山隐?
为什么不记得容山隐?
温月意识到了,她在慢慢忘记容山隐……
有人在夺走她的记忆!有人在消除容山隐!
“不可以、不可以!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温月害怕地朝前跑,朝十八堂深处跑。
可是,她眼前的景象犹如山崩地裂,一寸寸崩塌。
她发了疯似的,扑向容山隐留下的花灯、容山隐用过的桃木梳子、容山隐为她临摹的描红字帖、容山隐为她竹雕小笛子……
温月诚然恨极容山隐,可是她怀念他每一次拥抱,怀念他每一次喂食,怀念他每一次柔情夸赞……她实在忘不了。
这是对于温月来说,容山隐是她弥足珍贵的记忆,为什么连这一份记忆都不留给她。
“如果有神明,能不能听一听我的祈愿。”
“能不能把容山隐还给我,能不能把阿隐哥哥留给我,能不能不要让我遗忘……”
可是、可是。
一切都来不及了。
容山隐俊秀的面容、温润的嗓音、修长白皙的指骨,温月对于兄长的记忆一缕缕消散。
山河惊变,星辰碎裂。所有过往都碾成片片雪花,漫天飞舞。
温月被那些白色的尘土裹挟,她睁不开眼睛,蹒跚行走,每走一步,便会忘记一件容山隐的事。
直到最后,她精疲力尽地颓下肩膀。
温月站在雾茫茫的夜里,她很害怕。
她忽然想到容山隐可能存在的地方,她知道兄长在哪里了。
温月猛然转身,果然,在她身后,有一袭白衣翩翩的男人身影。
温月呆若木鸡,眼睛无声睁着,眼泪蓄满眼眶,无声地往下落。
她猜的不错,容山隐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照看她。
他根本舍不下她!
温月发了疯似的朝容山隐那边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哥哥!你别走!”
“容山隐,比起恨你,我更怕你消失!”
“容山隐,我不恨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容山隐容山隐容山隐!”
“别让我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