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还是在公司的那副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冲着孙建军微微颌首:“孙哥,打扰了。”
陈纪衡解释道:“高明是我大舅哥的妻弟,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最近大学刚刚毕业,要来我这里帮忙,我就给你介绍去了。他不愿意走后门,非得说凭自己本事也能应聘成功,不让我对你说出他的身份。”他拍拍孙建军的肩头,面露微笑,“怎么样,他做的还不错吧?”
“挺好。”孙建军的声音做作得发飘,“很好很好,我相当满意,当个秘书绝对够格。”
高明道:“陈哥,不用你多说,孙哥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喏——”他抬起手腕亮一亮,“过生日不仅送我一块手表,还请我吃饭。要不是看在陈哥的面子上,哪能对我这么好,是吧?”
孙建军肚子里暗自叫苦,冷汗涔涔而下。陈纪衡眉峰一剔,淡淡地道:“哦,是么?”
“是……是……”孙建军自己听着都透着心虚,但眼前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咬牙承认。眼前情况诡异,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孙建军终于彻底明白陈纪衡昨晚那番举止到底是因为什么了。笼子啊笼子啊,笼子还在地下室呢。
孙建军浑身难受,恨不能挖露了墙立刻从这房间里消失。急中生智,他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猛地一拍脑门,叫道:“哎呦,刚才吴稚给我打电话,说公司有个急件让我去签字。”
高明诧异地道:“吴哥在加班吗?急件?我怎么不知道啊。”
孙建军道:“你知道有什么用,不还得是我赶着去签字吗?走了走了,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
他抬腿便要去换衣服,陈纪衡慢悠悠地道:“吴稚不是去本溪观赏水洞去了么?没在公司吧。”
“……哦——”孙建军眨巴眨巴眼睛,挠挠脑袋,“那个,是吗?…那他还给我打电话。我草这小子不地道啊,他去秋游让我去公司加班。”
陈纪衡推推眼镜,深不可测的目光凝视着孙建军:“急件,非得现在去么?”
孙建军不由咽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其实,其实也不是太急,明天去也是一样。”
“哦。”陈纪衡点点头,“那还是明天再去吧,难得高明来。虽说你们几乎天天见面,但在公司和在家里毕竟不一样,都是自己人,说话也方便。”
孙建军差点哭出来,我就怕太方便了好吗?
他眼见逃脱不了,暗自打了少说少错的主意,磨磨蹭蹭坐到餐桌边,一口菜一口饭,低头猛吃。高明和陈纪衡相谈甚欢。陈纪衡一向少言寡语,不过举止之间对这个前妻的半个亲戚颇为照顾,夹起一块水晶虾仁放到对方碗里。高明乐得见牙不见眼:“陈哥还记得我喜欢吃这道菜哪。吃过好多次了,没有一家饭店能比陈哥做的地道。”
陈纪衡道:“喜欢就多吃点,以后常来。”见孙建军十分沉默,夹了一筷头油辣辣的牛肚塞给他,“你不说你要吃辣么?怎么不见你吃。”
孙建军忙道:“我自己夹我自己夹。”他心怀鬼胎,如坐针毡,只怕高明说出一些有的没的,只怕今天小命就要交代。更何况陈纪衡本来就是那种心思难料、喜欢暗藏玄机的人,他每个动作每一句话,孙建军都要掰碎了琢磨半天,越琢磨越是心惊胆战,只觉陈纪衡处处含沙射影,一语双关。
偏偏高明这个没眼色的小糊涂蛋,为表示和老总关系融洽,让陈纪衡放心,一个劲地说孙建军怎么照顾他:“陈哥,孙哥对我可好了,工作耐心指点,我犯错了他也不生气,还总把我单独叫进办公室里谈心,聊一聊生活中遇到的困难。”
孙建军一口麻辣牛肚憋进嗓子眼,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辣得满脸通红。陈纪衡见势不妙,忙递过一杯水来。孙建军仰头灌下,这才喘上这口气,咳得震天响,好半晌哑着嗓子道:“应该的,应该的。”
陈纪衡对高明道:“他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对你当然要关心一些。”说着又转过头来问孙建军,“挺奇怪,你怎么猜到高明认识我,还送他表,挺够意思。”
这话可让孙建军怎么答?简直比刚才那口牛肚还要难以下咽。幸好孙建军撒谎那是天生的本事,急中生智道:“说实话,我哪能猜得出来。只不过那天高明正好迟到了,跟吴稚一起进来的,我还以为他是吴稚送来的呢。哎呀你们都懂啦,送个人来安排工作不是太正常了嘛,用不着明面上说,大家心领神会。再说,高明,吴总平时对你也不错吧,也总是耐心提点你吧,也常常拉着你谈心吧。我们公司就这样,气氛那叫一团结和谐,主旋律嘛,绝对响应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