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涵揉着我的颈发,温言问道:“你后悔什么?”
我紧紧抱着他,泪水汹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表哥,你告诉我……”
叶思涵轻轻叹气:“阿漫,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好,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表哥一定会帮你……”
微一眨眼,惊见一抹傲岸的身影立在殿外门扇边,青袍苍苍,半边灰暗,半边虚白黄亮;冷硬的脸孔沐浴在午后澄亮的光影下,眉峰微蹙,唇边拉起一抹淡笑,却又不似在笑。
已至唇边的话语,倏然凝住,手足渐次冷了下去。
叶思涵察觉我的异样:“怎么了?阿漫?”
霸天阙撼庭秋(5)
“没什么,我没事了。”我站直身子,轻缓有度的抹着泪水,牵强的一笑,“表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叶思涵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英眉淡笑:“好,你不说,表哥也一定会在你身边的,直到我们都老了,一起坐在夕阳下看晚霞。”
那抹青袍踏步进来,轻拍一下叶思涵的肩膀,目光凝落在我身上,暖暖的,令我心底发热。他轻笑道:“我也希望我可以陪她一起看晚霞。思涵,你怎么把她惹哭了?”
叶思涵歪首看他一眼,迎上他略有酸意的眼神、略有警告意味的目光,坦荡如常,朗怀一笑:“阿漫……责怪我……”
我立即接口道:“表哥别瞎说,见到表哥我当然开心了,你看,枫儿,小韵,我们几个都哭了呢。”
小韵羞红了脸,低垂了头。凌枫欢欣道:“是啊,可是,男子汉不能哭的,以后我不哭了,流澈哥哥,就这一次……”
“真的吗?”唐抒阳笑笑,走至我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揽住我的身子,凑在我耳畔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在我颈间,“往后真想哭,只能在我怀里哭。”
我愣住,想不到流连风月的唐抒阳竟会说出如此吃味的话,并非因为旁人,而是因为我的表哥。
一年来,风云变幻,发生了太多的事,是否令他改变了以往的想法?去年秋时,他不愿意娶我,不愿意为我独守闺帷,如今,他如何想的?可是……一时之间,悲喜交集,泪水险些落下。
我微微一挣,却是无法挣脱他的单臂,瞬间飞霞满面。唐抒阳似乎没有察觉我轻微的抗拒,毫不在意的站在我身侧,紧紧勾着我的腰,神色自若,笑容朗朗。
幼主登基大典五日后举行。
立政殿上,凌枫头戴冕冠,前后流垂金玉十二旒;明黄冕服拢住他小小的身子,鲜亮而雍冗。他锁眉坐在雕龙绘金的龙座上,晃荡着两腿,金阶之下群臣各怀心事的匍匐在地,三跪九叩,山呼万岁,整齐的呼声响彻大殿。
西宁望、流澈敏等一众老臣微微抬额,看向立于金阶之上的唐王,面色凝重。只见唐王轻微躬身,并不下跪,气度略略倨傲。
唐王流澈净,拒绝摄政王之尊,实掌摄政主朝之实。从这个时刻开始,他迈进朝堂的权力顶峰,只与权柄一步之遥。而往后的皇权之路,惊涛怒风,荆棘丛生,流血宫阙,更加艰辛。
凌璇、凌萱与我站于群臣之后、大殿旁侧,等候那个肃穆的时刻。
我遥遥望着他,头戴展角幞头,绛红色织金蟒袍上五爪蟒龙腾跃欲飞①,腰间玉带熠熠生辉,与大殿上闪烁的金光交融呼应,令他愈显神色锦贵、气度华彰。侧脸轮廓分明,挺鼻微勾,双颊似乎拉出一丝淡笑。
群臣缓缓起身。流澈净忽然转身,面向群臣,炯炯目光不经意的缓缓扫过群臣的脸庞,似要穿透他们的所思所想。
群臣微有骚动,皆不敢抬首直视金阶之上的唐王,只因他手握重兵、控制京郊驻军,放眼天下,再无一人能与之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