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段时间我们得空就过来看她,送米送菜,但是孤独是可怕的毒药,她仿佛有感应一般,迅速地衰老下去,耳朵更聋,眼睛更瞎,几乎到了难以辨认清楚我和孟波的程度。
孟波说:“这样也好,你以后可以冒充我过来看她。”
孟波的妈妈很快到了生活难以自理的程度,我们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身体机能退化得严重。
孟波非常自责,几乎天天过去做饭,如果他不做饭,老太太基本是摸索着淘米,烧一锅子吃三天,冰箱里的蔬菜也是下水加盐煮熟就好,另外她还买了非常多的咸菜,放在各种各样的小玻璃瓶里。
我不忍心孟波这样奔波,就接手他的工作,渐渐的实验室里他就顾不过来了。
从老太太住进来那天起,孟波就给她买了手机,但是基本上这手机就没有用过。孟波给她调了最响亮的音乐铃声,再配上震动,但是有时候她还是不接电话。
于是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告诉她怎么接电话。
说了半天,老人颤巍巍问道:“这里有三个房间,你不能搬过来一起住吗?你是不是嫌我了?是小徐嫌我了是不是?”
孟波顿了顿,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你怎么那么笨啊?!怎么教都不会!?”
老人这次没有哭,神情木然地看看孟波,好像这个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孟波气得走到阳台上去,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重新把手机塞进他妈妈的怀里,“我跟你讲,只要这里按一下就好了,就这个,接电话不用开锁键。”
“小徐怎么好久都没来?”老人又问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跟她分手了!吹了!黄了!散伙了!”
老人扭过头去,无地自容的样子,“是因为我对不对?”
孟波抬眼看着顶上的节能灯,努力忍着眼泪,然后用温和的态度,吼叫的音量强调:“没有,不是因为你,我们去做婚检了,她生不了孩子,所以我跟她提了分手。”
老人点点头,“哎,那姑娘其实挺好的,你应该先带她去治治,要真治不好再说。”
天气渐渐暖和,他睡觉了都不肯把帽子脱下来,即使睡得满头大汗。突然之间掉光了头发,那样子总是很怪,若是和尚,刮得再干净头皮尚且有青茬子,但是他的头顶白得很不正常。
“在浴室里都看光了,怕什么?夜里上厕所,你这脑袋跟灯泡一样,都不用打灯了。”
他没有笑,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这么在意我?”
他有点委屈地辩解,“就不许我留个美好的印象给你?”
“美好印象啊?认识你那么久,还不知道你什么样?这么熟,早忽略你的长相了。”我轻轻抹掉他的帽子,“不过要我说,留着的那几根毛刮刮干净,或许更好看一些。你的脑袋还不错的,没什么坑坑洼洼,剃光了很有个性,你就光着脑袋出去,穿得潮一点,人家还以为你故意的。”
他把帽子重新扣回去,异常固执,“我的气质就不是那种潮的,土得掉渣。”
“我觉得唱摇滚的那些地下乐队,你还别说,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民工味,你要穿个花哨一点的T恤,配个皮夹克,那就差不多了。”
他听出来我这是挤兑他,轻轻地敲了我一个爆栗子。
为了使他下定决心,我终于在一天下班回来后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他看到的时候,气得直骂,我在他的叫骂中冲着他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