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巨常道:“善道若行,仇怨自解,顺其自然,何须强求?请大和尚助我翻译经书。”
扫地僧走上桌前,将神足经梵文注释一一翻译,杨巨常提笔而书。
他武功与佛法具是精深,此翻译来,便与玄苦干巴巴的直译不同,只言片语间,就将神足经的关隘说明通彻,给人习练来时便更加简单上手。
扫地僧将全经说完,忽然问道:“不知上真心中,何为善道?”
鳝道就是鳝饿到头终有鲍。
若是前世,杨巨常必然会以此市井笑话戏言之。
然而今时今日,他在其位谋其职,有其心创其业,自然不会再用市井玩笑说话。
杨巨常道:“人间奉行于天道,损余而补缺。为民者安居乐俗,饿者有食,冻者有衣。善有所赏,恶有所罚。子有所养,老有所依。为君者天,与民老死不相往来。是为人间之善道也。”
扫地僧问道:“依上真所见,善道如是之?又何使善道治世呢?”
杨巨常道:“上古之时,真人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何也?概因遵循天道之本,柔而不争,顺自然而从之。
今人循于下德之治久矣,以酒为浆,以妄为常,贪财色更甚乎己命,需索无度,不知持满。行其嗜欲甚时,更以男盗女娼为荣,以尊严德行为耻,使得朱门肉臭,路有冻尸。
百岁之年,丰者五十而噎,穷者五十而殍。故曰: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人心叵测,今欲斩人恶而回归天真,非使不教而教不可。”
扫地僧问道:“阿弥陀佛。世人长迷,处处贪着,三界皆苦,谁得而安?敢问上真,世人五蕴炽盛,为色相所迷,若不闻空相,不见自性,即便人人吃饱穿暖,然所求日盛,终究摆脱不去人生七苦,使三毒为恶,不得安宁。又如何使不教而教呢?”
杨巨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问,观自在菩萨若不先以甘霖布施饿鬼,又如何度化饿鬼道呢?”
扫地僧合十道:“善哉善哉。”
杨巨常没有再继续辩论,而是将墨迹烘干后,把神足经也卷了起来。
此时外面已经远远传来脚步声,扫地僧合十道:“若有机缘,再与上真论道。”
杨巨常点头道:“必扫榻以待。”
扫地僧拿起抹布,继续擦拭起了书架。
而杨巨常则寻了一面空墙,以指激剑气,在上面嗤嗤嗤刻画了起来。
等玄慈玄苦赶到书房时,杨巨常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桌上摆放整齐的经书和文房四宝,以及墙上多出来的六幅神剑行功图。
玄慈长叹一声,道:“玄苦师弟,将神剑图抄录下来存入藏经轮,把墙画遮去。”
玄苦应是。
…………
天色及夜,留下神剑图的杨巨常孤身离开少林,并没有管那些个门客徒孙。
明日他们听闻自己离开,必会自行护送乔公婆到擂鼓山,随大队返回大理。
少林寺玄慈,兼为方丈主持,其佛法未必精深,但确实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否则也经营不好少林寺偌大的基业。
他以佛门方便之名,区别对待,心甘情愿将达摩相传易筋经免费相赠,便是存心在向段门示好。
段门如今不仅仅是大理皇室,更是出了一个无论武功、智计都几近于妖的异姓侯爷,其人霸气外露,如鲲鹏之于九天,若是得以操持国务,天下格局恐有大变。
他少林寺凭什么自南北朝起,经历改朝换代至今仍旧能占据嵩山一地,手握良田万顷,更是代代展壮大,执天下武学之牛耳?
靠得就是二样本事,第一是善识君,第二是广结缘。
他过去曾被慕容博所骗,犯下大错,这些年一直勤于世故,磨练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