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在床上,顾正臣依旧睡不着。
自己知道事态发展下去,魏观必死无疑。一个为民做事、为民请命的干臣,顾正臣不想让他冤死。
可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
不留下痕迹,派人去给魏观说个口信?
无名之辈,哪里那么容易见到魏观,报上名来,岂不是将自己拖下水?
张希婉感觉到了顾正臣的烦躁,轻轻扇着团扇:“夫君若有心事,不妨告诉希婉。”
顾正臣拉过张希婉,抱在怀里。
说来也奇怪,虽是夏日,张希婉肌肤总是稍有凉意。
“魏观以工代赈,他开的河,他建的房屋,都是与张士诚有关,一旦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他很可能会死。”
顾正臣深深嗅着张希婉发间淡淡的香气。
张希婉明显紧张了下,声音变得很低:“他难道不知道吗?”
顾正臣苦涩地说:“知道又如何,像是他这种清廉的官员,认准自己是对的,那就足够了。他认为开河道,是为了减轻水患,他认为迁府衙是为了更好治理,问心无愧,自不会考虑其他。”
张希婉伸出手臂,搁在顾正臣胸口:“既然是对的,皇帝那里……”
“皇帝不会考虑对错,也不会考虑他的问心无愧,只会考虑他到底有没有将府衙修在张士诚的王宫之上,一旦坐实,他必死无疑。你知道,陈宁在御史台,他治理苏州府是什么样子,和魏观根本无法比。”
顾正臣深知陈宁这种人不好对付,他像是一只蝎子,一旦找到机会,绝对会往死整。朱元璋又是一个心理脆弱的,至少对待张士诚相关的事上,情绪很容易受人影响。
张希婉趴在顾正臣身上,低声说:“既然如此,那就想其他法子,让他避过此祸吧。夫君也知道,贤臣能臣不多有,那魏观可是远近闻名的好知府……”
“说得容易。”
顾正臣苦涩不已。
人家是知府,自己是知县,还是应天府下面的知县,这关系网都跑苏州府去了,实在是不像话,被抓住把柄,被老朱知道,也不好交代。
左思右想,顾正臣依旧是没有头绪。
翌日。
顾正臣多少有些没精神。
句容西门。
两辆马车缓缓进入,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詹同感觉马车放缓了许多,掀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热闹的街道,问道:“徽儿,这是何处?”
詹徽回过头,笑道:“父亲醒了,这里是句容城。”
“句容如此热闹?”
詹同有些诧异。
詹徽微微点头:“不少人说顾知县治理有方,原以为不过是虚言夸赞,不成想,此人倒真有本事。这才多久,句容这热闹景象,可比得上苏州府外大街了。”
詹同喊停马车,在詹徽的搀扶中下来,脸上浮现出近乎童真的笑意:“有没有本事,还需要听听百姓家怎么说,眼看未必是实,风评不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