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梅香姐姐看不到他的动作,但安福仍然在拼命地摇头,他清了清嗓音:“梅香姐姐,你不要这么想,应该乐观点,云鹤姐姐现我不在客栈,一定会来寻找我的,而且,蒋书生一定不会弃你不顾的。”
梅香松了口气,面部表情不再那么紧绷,她被那句话温暖到了。
是的,只要想起蒋君尧,那多年未见的蒋君尧,那传闻中已死在狱中的夫君,她那颗被冻死的心便又鲜活起来,又和正常人的一样砰砰直跳,和当年一样为爱人狂跳不止,好像年轻了几岁,她还是那花冠红袍的娇贵花魁,他是那素衣贫穷但傲气的书生。
没人能知道,在一个地方被困了几年,甚至想要自寻死路时,竟意外得知夫君并未死去的消息,这对她来说,就像是将死之人在临死前终于获得了帝王的赦免,就像是一个失意的人突然找到了能为之奉献一生精力与热忱的希望。
那时的她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她的整个生命都被激活了。
过往如烟云飘过,她失意过,迷茫过,奋斗过,光荣过,抗争过,屈服过,年华已逝,容颜不再,两鬓斑白,可到最后,她仍然是会因那书生隔墙而轻唤的一句“我的妻”而动容,晶莹的泪水迅从黑洞洞的眼中流下。
梅香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乡人,她以为她要在那个院子里霉烂,成为滋润泥土的养料,可没想到,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苍天的眷顾了,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是这样的。
在方云鹤去参加蹴鞠比赛时,安福一直都将方云鹤临走前不要走动的叮嘱铭记在心,到饭点时,他让店小二来房间里送饭,该睡觉时,他就脱了衣服上床闭上眼睛。就连去茅厕时他都要预先乔装打扮一下自己。
可是,有一天快要睡着时,他想到了在乡里过苦日子的老娘和一众兄弟姐妹。
他是家里最大的,当年家乡闹饥荒,大家有了上顿没下顿,肚皮扁扁,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身体虚弱的孩童饿死。
巧妙的是,那年杨家小姐游山玩水到此地,一眼就相中了他,说是将他卖到杨家,他可以每月领些薪资。
而安福自己在杨家十分简朴,每每将存下的钱都寄给家里的老小。
那一晚安福对着明月思念家人,每月的那日他要给家人寄钱的,可现在钱存够了,他却因刚逃出杨家而不敢出街汇钱给家人。
一想到家中兄妹饥饿得双眼迷离,浑身无力地躺在地面上,一个个虚弱地喊着:“兄长,小弟饿小妹饿”
安福柔软的心便像被利剑划开,他顾不得其他,第二天便攥着钱托人寄钱。
钱还没有开始寄,倒是在他乡遇到故人了。
那人便是梅香。
安福不敢找之前杨家的寄钱人,他只能另找他人,路过一处偏僻的地方,他竟然听到熟悉的歌声。这声音极像是曾经家乡里的姐姐梅香,如此熟悉是因为小的时候梅香姐姐总是唱给他们听。
安福本不想搭理,可又想到如果真是梅香姐姐呢?在这异乡能见到亲友,这是多么令人欣慰。他顺着墙根,低声问墙内的人:“可是梅香姐姐?”
那边的歌声停了,而是换了颤抖与谨慎的声音:“你你是谁?莫不是又来害我的?坏良心的东西,没好报!”
安福急忙替自己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像极了我的一位同乡姐姐,才有此问。”
“你是谁?”
“我是安福。”
竟真是同乡!真是旧识!
两人互相问候寒暄,沉浸在一时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