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魅默默的丢弃了自己的毒剑,墨色的剑身插入了泥土里,暗色的血顺着剑柄流淌在了地上,红的妖艳。
这把跟随了他很久的剑,他已经不配在拥有他,就像他已经不配再拥有裴千幻一样,自从怀疑上裴千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有他的资格。
“啊!”裴千幻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唇,双眼睁大,看着冥魅,看着他那一手的血污,看着他手腕上的一抹剑痕,看着他凄凉的抬起头看向自己。
“不要!”裴千幻的眼泪夺眶而出,自己是气恼冥魅不相信自己,但是却并没料到冥魅竟然会以死谢罪。
宫墨遥紧紧拽着裴千幻的胳膊,虽然有些不忍心,但面前的冥魅却也是自己的仇敌,他的那一剑差点夺走洛风扬的生命,同样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放开我!”裴千幻怒吼着,一面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宫墨遥的手中摆脱出来,“宫元帅,本王命令你放开我!”
宫墨遥有些为难的看向了裴圣语,裴圣语沉着脸色,给了宫墨遥一个眼色,宫墨遥会意后,便一手砍在裴千幻的后脑上。
裴千幻两眼一黑,身子也就软了下去,最后一眼,只能看见冥魅那只流着鲜血的手,和那双温柔的凝视着自己的眼眸。
不想离开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裴千幻流着泪,倒在了宫墨遥的怀里,双手也顺着宫墨遥的衣袖滑落。
裴圣语叹了口气,又一次看向冥魅,“你就这么顽固!宁可死也不说出雇主的下落?”
冥魅抬起头,双眼却一直盯着睡在他人怀里的裴千幻,苦笑了一声,“我根本就不知道雇主是什么人!杀手,只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不过问对方的来历身份,我连那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你以为这样的说辞朕就会相信你?”裴圣语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杀手,这个三番四次要取自己性命的男子。
“信不信随便你!杀手刺杀失败,原本就是死路一条!我冥魅并不怕死,用不着骗你什么!”手腕上传来了剧痛,毒性已经发作,冥魅苍白着脸,依旧倔强的站直了身体,死,至少要有尊严一些!
“但是,你就从来没有为幻儿考虑过什么?”东篱王深深叹息,最怕的就是这些江湖中人,满口江湖道义,他能够看得出,裴千幻这一次是把所有的真心都付给了这个男子。
原本裴圣语还在为难,若是真的害死了冥魅,裴千幻会不会因此和自己翻脸,可是没想到,冥魅却自己选择了死路,反而让东篱王失去了立场,失去了裁夺人命去留的权利。
“我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幻儿!若是他醒来后,希望你们能替我传一句话,让他从此之后忘记我,忘得干干净净,找一个他所喜欢的美人,好好生活下去……还有……”冥魅忍不住胸口那股闷痛,嘴里一阵腥甜,血痕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时间不多了,毒性已经发作了……冥魅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儿好痛……
苦笑了一声,自己就是自作孽,非要去喜欢上那么个麻烦又可爱的家伙,到最后这颗心也停歇不下来。
“告诉他……我最喜欢他……撒娇的……表情……”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冥魅好像看见了裴千幻撅着红润的小嘴,眨着闪亮的大眼,朝着自己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那一切都曾是最美的记忆,就让自己把这一切都带走吧……
冥魅朝着裴千幻伸出了早已麻痹的手,手停滞在了半空中,他微微一笑,便合上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裴圣语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对冥魅的恨意,此刻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只有一股尊重从心底升起……
一个月后,幻亲王府。
深秋的金叶飘落了满园,下人们无心的打理着地上的落叶。
深院静,小庭空,到处显得冷清寂寞,只有歌姬依旧坐在湖边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叹惜着自己的才情再无人可赏。
幻亲王大病不起,整座幻亲王府再无歌舞丝竹,再无莺歌曼舞,一切都蒙上了灰色,死气沉沉。
裴千幻坐卧在床铺上,一个月了,他也有一个月没有下床过,终日与药罐汤碗为伍,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所有的美味,入了口也没了什么味道,裴千幻更怀念着那人做给自己的一碗粥,有时候想想那冷酷的杀手站在厨房里的模样,才会稍稍有一丝笑意,只是这样的笑容看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那么凄美。
幻亲王病了……东篱王告诉太后说,幻亲王得了心疾,需要心药才能医治。
裴千幻根本不想治好自己,他就天天呆呆的看着窗外,等待着死亡能够把自己带到那个人的身边。
如果在地下相见,自己一定要狠狠的踩扁那人的脚!这叫做什么遗言!每次自己想起,都想大哭一场,好像自己被人给抛弃了一样。
枯叶一片片的落了下来,打着卷儿,终有一片,落在了裴千幻的面前。
裴千幻拾起了落叶,心有戚戚,这就是死亡的气息,一个月前那人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站在自己的面前,从此之后,自己再也无法入睡,每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模样。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逼死过冥魅,从来都没有过……裴千幻将叶片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心纠葛的刺痛。
一阵寒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冻得裴千幻打了个寒颤,手心里已经碾碎了的枯叶片也顺着风吹了一地而去。
裴千幻一抬起头,却看见了一片红色似火,在这满屋死寂灰暗中,显得那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