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烟显然被吓坏了,“是烟烟侍奉不周,扫了殿下的兴,烟烟万死——”
“——不是你的错。”姬彻在柔软的大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呼出一口浊气,两眼望着帐顶放空,今晚从见王万年开始就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姬彻漫不经心地跟跪在地上的柳烟烟聊天,“柳公子,你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柳烟烟大着胆子道:“濉河水患的时候,仆的妹妹弟弟都淹死饿死病死了,只有仆活了下来,妈妈拿仆跟人牙子换了一袋小米,所幸仆的相貌不差,被坊中爹爹相中,从此就在这处过活。”
想到王万年说的话,姬彻有些疑惑,“濉河水患不是去年的事?”
柳烟烟如实回答,“回殿下,濉河隔三差五便会泛滥,仆初初来时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若殿下想问去年之事,坊中有几位濉患区新来的弟弟可能会知。”
姬彻皱眉,“那岂不是每次都会死很多人?官府就没有赈济重修河堤吗?”
柳烟烟回答得很委婉,“确实会死很多人,但那也也有办法,人各有命,仆这样的下等人没有什么见识,能留得一条命在就已经十分庆幸了。”
姬彻见他避而不谈,知道这也是他自保的一种方式,很多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但即使他不说姬彻也能猜到,这里面有多少藏污纳垢之事,怎么可能年年修年年决堤,想来天灾是有,可人祸也占了大头吧。
王万年还美其名曰四大世家均摊赈灾的钱,真不知这钱到底摊到哪里去了,她自己是捞足了好名声,只怕这些钱左口袋出右口袋进,本钱还给她生小钱呢!
姬彻想到自己进大月时走的是东边的陆路,濉患区则在大月西南边,果然没有实地考察过就很容易被蒙蔽,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并不知晓。
要不是今晚在柳烟烟嘴里听了三言两语,还真不注意就把天灾人祸给混淆了。
年年死这么多人不管,甚至还要趁机从中捞上一把,从灾民嘴里夺食,爹的,简直烂透了。
大月的gdp就是被你们这些蛀虫给拉低了。
姬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柳公子,如果濉河治理好了,你也不用再缠足,能三餐温饱,嫁人后相妻教女的话,你希望活在那样的世界吗?”
柳烟烟抬起头,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但还是十二分地动容。
他如何没有幻想过能够拥有一个家,一个踏实能干的妻主,她不必是达官贵人不必是倾国倾城,能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就好,有一个安身的小房子,能吃饱饭,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教养孩子长大······
他是这么喜欢孩子,可惜他这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烟烟愿意去寺庙捐十条门槛,受八百年踩踏风雨,也想往生那样的世界。”
“我明白了,那要请你再等等,再等等······”姬彻站起身,搀起跪在地上的柳烟烟,“歇会儿吧,你累了,我也累了。”
姬彻说着往他后颈捏了一下,柳烟烟就软软地昏了过去。
姬彻将他放在宽大床榻的一端,盖好锦被,自己则睡到了另一端,刚才王万年急吼吼地冲出来姬彻就知道,她在牢牢盯着自己。
这个夜只有在这儿过,柳烟烟才不至于因自己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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