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背在那人额头上一敲,弹剑一般,起身离去——去到客房补觉。那人一摸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斩烟刀,正是派他前来试探之人。而他与“诗侠”相见不过片刻,竟不知哪里露了破绽,被人一口叫出了来路!
他连滚带爬地回去复命了,临走,还险些撞倒门口一位卖糖的老伯。
“斩烟刀”,是个身形轻盈的女人。
虽是女人,刀法却凶悍。她使重刀,那刀又厚又宽,比她人还沉,耍起架势,简直像刀在耍人,又极通灵性,对着一排烛火斩下去,说灭哪根,就灭哪根,旁的烛火瑟瑟一阵,依然光华照人。
更绝的是,她“斩烟”,不是快斩,而是慢斩。刀过,烟裂,隔一盏茶再看,犹有余迹。
她就倚着自己那把重刀,听了回报。听到那句原原本本的“本王单名一个纾字,乃父皇亲赐,封号广成”,她眉毛一挑,笑道:“这身份真贵重,把他绑了,下半辈子岂非不愁吃喝了?”
“绑、绑架亲王,罪同谋反……”
斩烟刀“嗤”了一声。
她举重若轻地拎着刀柄,站起身。
“宋纾,是吧?他在哪?”
广成王这一觉睡得香甜。
他前两日陷进了一个贼窝里,刚脱出身,打得痛快,累得要命。方才在楼下喝了杯酒,赶紧回来歇了。
这些王侯贵族,从小都有教养,除了偶尔几个不听管教的,大多睡相板正。广成王也是如此。他睡前还又用热水沐浴了一回,长发半干,散在枕上,像个美人。
唔,唇红齿白,确是个美人。
来人将他仔细端详,无声退了几步,腾空跃起,贴在梁上。
几根瘦长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七枚弹子。
却说广成王深陷梦中,忽觉一阵杀意袭来。他仓皇间往侧旁一滚,才有劲风擦着他耳畔掠过。那暗器去势凌厉,深深嵌入墙中。
夜色里,白墙瞬间泛起黑斑。
而广成王还正发懵的功夫,忽然又接连两道暗器,直取他咽喉、肩井,比先前更快、更狠。眨眼间,广成王贴床窜起,“啪”“啪”两声,稳稳攥住。
至此,他皱着眉头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那人不答:“你可知天下至毒之中,有一种‘美人乡’,任你练的什么内外功夫,触之则销骨化肌,连痛感都无,再无生路?”
广成王对江湖传说,所知甚少,如实道:“不知。”
“那你手上,又是什么?”
手上?
他这才发觉,先前兜在手里的两枚暗器竟已化开,掌心一滩粘稠的液体,被他扯出一道道黏连的丝线,莹莹发亮。
那人已大笑:“堂堂诗侠,如此孤陋寡闻,暗算起来,好不痛快!”
广成王大骇,不动声色:“既然使我没听过的毒,想必也是我未曾招惹的朋友。为何对我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