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那布衣侍卫现了身,但没怎样拦,只脸色一黯,说了句“殿下在睡”,便默默放行了。望凤台内冷清,没几样新添的东西,也没几个人。唯独桌上放着一碟酪酥、一份烤鱼,也全不顾这两样搭配起来是多么诡异;端圣皇后床边放着一杆木枪,枪尖已经干裂;还有两个中年女人,一个在读一本医书,一个守着炭火,见侍卫带着辰元帝进来,吃了一惊,而后,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
读医书那宫女问:“陛下面色不佳……不如,臣女来替陛下看看”
辰元帝一挥手:“不必。”又急切地去看端圣皇后,“她是何时睡下的”
“殿下是一个时辰前,喝了药歇下的,算时间,也快醒了。”另一人答道,“可要我们唤醒殿下么”
“不必。”辰元帝摇摇头,“她身子虚弱,朕等她。”
残生(下)
于是,端圣皇后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坐在窗边的背影。
三十年过去,那人依然肩背平直,潇潇君子。她唇角不自觉地动了动,好像要笑,又被积年的痛苦压了回去,缓缓皱起眉。
“陛下。”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在辰元帝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看过来,险些掀翻了手里的茶杯……
这实在不该是一个皇帝的言行,更破坏了方才“潇潇君子”的印象。端圣皇后心累地闭上了眼,却终于无奈地笑了出来。
“子信啊……”
“嘭”地一声,茶杯彻底翻了。
辰元帝湿着手过来,眼看着是要老泪纵横:“你……你叫我什么”
“子信。”端圣皇后看着他走近,清晰地、小声地重复,“子信。”
笙童和那两个中年女人也都开始抹眼泪。
辰元帝不可置信,又听她叫了五六声、又应了五六声,才诚惶诚恐地确信了,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端圣皇后躺在床上,也看着他笑。
“青璋。”
“子信。”
两人就这么叫着,像一双鸟儿一样。叫了好几声,那两个女人上前:“我们扶殿下起来说话。”
辰元帝一愣:“怎么,你怎么了”
端圣皇后被扶着坐起来,显然是忍着疼,却只还是笑:“旧伤,无碍的。”
她看着辰元帝,神色幸福平和,好像前些日子两人剑拔弩张、她痛极剖心,都是假的一样。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辰元帝又是一愣。接着,他注意到,皇后的脸色也格外苍白。他道:“什么旧伤我时常关注着望凤台往来的药材,却也不知你旧伤发作竟有这么厉害——正好,我带了药酒,要不要试试”
皇后笑道:“既然你带来了,那便试试吧。”
笙童便拿来药酒。端圣皇后唤了声“明月”,叫先前那守炉的宫女去拿一对青玉杯。又叫那医书宫女和笙童都退下了:“我和子信,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