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禅院。
皆空对于再次见到苏倾玥,并不意外,只是诧异她来得如此之快。
“你来得巧,我有一批初晨茶叶上收集的露水,泡了茶招待你。”皆空说着话,端着一套茶具出现在苏倾玥面前。
外面风大。
苏倾玥坐在禅房里,靠窗,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种满茶树的后院景致。
皆空将茶具放下,他盘腿坐在苏倾玥对面,开始烧水泡茶。
落日余晖洒落在茶树上,如爱美的人儿披上金色纱衣。
苏倾玥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皆空身上,她看着他将露水倒进茶壶中,又将茶壶放在燃烧着炭火的炉子上。
许是在寺庙待得久了,皆空身上属于久经沙场的帝王该有的杀伐果断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只剩下宁静祥和。
“信,我已经带到。”苏倾玥盯着皆空,看着他那双依旧有神不经意间散发出上位者压迫气势的丹凤眼,她道:“只是,信的主人,没能认出这封信出自你之手。”
此言一出,正碰茶具的皆空动作一停,他抬眼朝对面坐着的苏倾玥看去,“你确定?”
苏倾玥嗯了一声,便将自己与陶潜顶替的静王交涉之事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皆空听罢,沉默良久,他停下手中动作,“他不是静王本人。”
苏倾玥并不意外皆空会这样说,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皆空出家为僧前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顾全静太妃与静王母子周全。
若不是真的爱极了静太妃与静王,皆空不会费尽心思,大费周章折腾。
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些妃嫔皇子全权交由上位后的姜夕政安排。
苏倾玥听着茶壶里发出的声响,她明知故问:“大师此话怎讲?”
皆空朝苏倾玥看去,坐在他面前的,是他这一生最愧疚的太子留在这世间的遗孤,是他的皇孙女。
他对太子一脉本就罪孽深重,难以赎清他的罪孽。
所以此刻,让他当着这个心怀愧疚的皇孙女的面,亲口讲述他与静王这个儿子之间的互动往来,无疑是将最锋利的刀狠狠的插在她心口上。
“怎么?”苏倾玥眉头一扬,也不看难以开这个口的皆空,只是诛心道:“害得自己太子一脉落得满门被灭,只留下两个遗孤在这世间踽踽独行,吃尽苦头,伤痕累累,并对静王爱得深沉的太上皇,也会有难以启齿的一天吗?”
苏倾玥的话如淬毒的利剑,杀人伤身又诛心。
皆空神色间尽是受伤,那是来自他最亲的人亲自刺向他的伤。
他不会反抗,他会接受一切。
苏倾玥端起桌上茶叶,揭开茶壶盖子,将茶叶尽数倒进煮沸的开水里。
盖子一盖,苏倾玥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夏子民皆称颂你,封你为千古名君,赞扬你丰功伟绩,他们为你立碑建祠,要让子孙后代跪拜你,供奉你,记住你这个开国皇帝。可他们不知道,你这个世人心中如神一般的圣君,却纵容自己的儿子残骸兄长,滥杀无辜。
你本可拨乱反正,还无辜枉死的先太子一脉及其同僚清白,可你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姜夕政的所作所为,甚至将皇位传给他,让他成为大夏朝地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