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珑头大如牛,根本没耐心听他说下去,只听“砰”的一声,他骤然取下头上的凤冠直接砸在了案上,众人皆被唬了一跳,几名宫女下意识惊呼出声,好在乔佶初时愣怔后即刻反应过来,往诸人身上扫了一眼,被那冰冷眼风波及,宫人们立刻敛肃了容色。
却见皇后一扭头冲出宫门,连鞋履也没穿,脚上只着雪白罗袜。
乔佶以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走到门口望去,见那人立在白玉栏杆边不动,像是在呆。
乔佶无声地轻叹口气,回头警告道:“今日我和殿下所说的话,本君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字从这扇门泄露出去。”
乔侍君在皇帝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在皇后面前也是温顺和善,这会儿却横眉冷目,展露出一种罕见的威仪。
众人唯唯称是。
他让崔珑一个人静了一会儿,方才走过去。
时值黄昏,日薄西山,天边霞光万丈,映射在宫城的琉璃瓦上交相辉映,熠熠闪动如波光、如星辰。崔珑靠在栏杆边单手支颐,深青广袖从靥边垂落,他抬头望着夕阳,霞光也映在他脸上,叫那一张脸纤毫毕现,但见侧脸的睫毛卷长如扇,眸中轻愁如雾,霞光过于柔和浅薄,无法从中穿透。
乔佶来到他身边,轻声问:“公子在想什么?”
崔珑回眼看他,“小乔,你可还记得自己的故乡?”
乔佶一怔,“自然记得。”
“既然不曾忘却,这些年你困在后院里又是怎么忍下来的?”崔珑道,“不过呆了几个时辰,我已忍不了了。”
忍不了,又能如何?他不敢再看崔珑,也不想去看那至极艳处注定衰颓的霞光。低沉默片刻,乔佶竟出言劝慰:“或许留在这宫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这是你的真心话?”
他的感受如何不重要,他只在乎公子。
“公子可知,当年陛下为何会选我做侍君?”
“事实上这些年,他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崔珑眉心微颦,“那是为何?”
“嫉妒,”乔佶道,“男人嫉妒起来,岂非比女子更不可理喻?”
“嫉妒?”崔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难道当初他是因为我们……”
“是,无论从前、现在,陛下心里只有公子一人,至少他对公子的这份情意做不得假。”
崔珑不置可否,语带讥诮:“那他为何从来不说?”
“或许,从那时他就认为只有皇后之位才能配得上公子。”
“这不是我想要的!”崔珑疾声道,“何况他也不该这样对你,他把你当成了什么?”
“如今臣是飞上枝头,身份与从前判若云泥,过的是世间千万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岂非比当初诸多同族的命运都要好?”
“小乔,我不懂宫里的人,”崔珑摇道,“今日你与我说这些话,我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乔佶仍坚持把话说完:“陛下是紫宫的主人,他喜爱殿下,殿下自然也可以成为宫中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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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姜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