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道:“老太太到没话传出来,如今府里人倒攒动起来了,一个个围着赖大家里转悠,听说请客送礼的不在少数,都想来谋这二两银子。”
张氏冷笑:“她倒也有脸,焉不知这李奶奶就是他家推荐的,哼,人心不足东西!”
何嫂子忙一笑,一杯温凉茶递给张氏:“太太如今各自将养身子要紧,何必为这些小人烦恼,犯不着呢。”
“说的也是,只是我就听不得他们一家子。我们姓贾的倒要受他个奴才气,什么道理!”
何嫂子见张氏摁住额头直皱眉,知道她头疼毛病又犯了,忙着替张氏掐捏。
张氏松快了,任然放不开那事儿,又道:“二姑娘哪里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别吓坏了?”
何嫂子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一声通报:“二姑娘来了。”
一时小丫头打起竹帘,正是迎春带着新得丫头司棋走了进来,见了张氏盈盈福身:“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张氏忙亲手扶起来:“快坐下。”又吩咐左右:“给姑娘拿个冰碗。”
所谓冰碗,并非碗中有冰。贾府太太小姐肠胃娇嫩,是不直接吃冰的,只是学了宫廷秘方,拿了各种新鲜的水果打碎了,混合在奶酪中或是莲子粉里制成甜食,用器皿盛了,放在冰盆里濆着降温,既解渴又不会太冰冷凉了肠胃。
迎春接了冰碗儿,吃得很慢,半晌也没去掉一半儿。
张氏知道迎春为了何事犯怵,却假作不知,伸手抚上迎春额头,轻言细语:“我儿这是怎了,不舒服呢?”
迎春摇头:“太太别担心,我很好,只是……”
张氏眉眼盈盈看着迎春:“只是什么?我们娘儿们有什么不好说呢。”
迎春遂起身再一福:“女儿有事恳求母亲。”
张氏忙伸手拉起迎春:“做什么又行礼呢,有话只管说来,只要不犯碍,母亲无不答应。”
迎春又一福:“多谢母亲。”这方道:“女儿奶娘李奶奶婆婆生病,请假回去服侍,夜半不小心摔坏了腿。老太太意思要再给女儿寻一位妥当的放在身边,只是女儿想着,李奶奶错不过奶大了女儿,不好叫她生活无着落。”
张氏一听这话,心知这丫头下了手又心软不落忍了。李家婆子做了那样事情,不一顿班子打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自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原是为了自己不掌家,插手太多王氏不高兴,也是为了顾全这丫头的面子。如今两好合一,还想怎样呢?
难道泼出去的水还要收回来?
这真是有些扶不上墙了!一向聪明都哪儿去了呢?
张氏心中不悦,却是平静问道:“我儿以为?”
迎春皱眉缓缓言道:“女儿意思。我如今也大了,有没有奶奶无关紧,左不过有母亲呢,我想着我屋里就不再添人了,只把这一分月例依然把了奶娘奶,她而今病者,正好养病吃药,而后老了顾一份口食,这也是她奶我一场了。”